皇甫晟高高在上了二十年,服从和谄媚就跟随了他二十年。他是用金银玉石喂养出的天骄,世间的一切都为他臣服让道;即便老皇帝如此的不喜爱他,天材地宝仍旧填满了太子爷的库房;桃李满天下的太师、封狼居胥的元帅,太子门上群贤毕集,汇聚这普天之下的能人义士,举倾世之能期冀这青龙降世平四海、震九州,他们教他俯瞰天下、掌握权力、怜悯世人、忠于自己,但没有人教他爱。
皇宫教会了皇甫晟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储君,却没人告诉他怎样当一个爱人。
老皇帝和皇后的爱充斥着除了真心之外的一切利益,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是权力的附属品,兄弟阋墙是前朝后宫不见血的利刃,金碧辉煌之下每一步都是刀尖起舞,这红墙绿瓦的深处,教不出懂得爱的孩子。
只有自己手握权柄,才是唯一正确的道路。
年轻的帝王把对付敌人的杀伐果决照搬到了“爱人”的身上,他为自己被背叛感到愤怒,为自己被抛弃感到痛苦,却没有人告诉他,情人的爱要说出来。
他根本想不明白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等我回来”就能平海移山。
帝王的功绩自有他的臣民为他传扬四海,可情郎的心只能自己昭告天下,这世间的爱人都是一般模样,缠绵的情谊蒙蔽了双眼,只有耳朵还在倾听着人世间,所以你要说,你要发出声来,你要对着爱人的耳朵告诉他,原来我们如此相爱。
可皇甫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离去是一件需要他去解释的事情,他甚至没有将这件事联系到如今的处境上。这个身份低微的庄稼汉无法为他提供在朝堂上厮杀的权力,但他带来了皇甫晟从未体验过的情绪价值,所以在偷窥得见壮汉那副奇诡的身体之后,在翻云覆雨食髓知味之时,他“慷慨的”、“傲慢的”、“高高在上的”准许了这场不对等的“交易”,将这个除了一副身体以外一无所有的男人划入了“后宫”的范畴。
跟太子府后院那些个塞进来的莺莺燕燕没什么两样的、可有可无的“后宫”。
后宫不过是帝王维系政权稳定的工具,唯一的用处就是保证权力的交接延续,这不是爱,这是一场“交易”。
皇帝需要为他的裁决向“后宫”中人解释吗?“后宫”背叛了皇帝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这一切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直到那块儿莹玉被递过来之前,一直都是如此。
他确实是老皇帝的亲儿子,除了先皇后的骄傲和自信,老皇帝的傲慢也在他身上呈现出了十乘十。
其实回宫之后他也思考过,为什么自己会把母后留给自己的贴身物品交出去,明明他可以用旁的什么东西来交换这块没什么价值的玉石,随便什么他打赏给下人的金银珠宝、古董字画,可那一刻有别的东西先一步替他做出了选择。
少年的心要比他的思想真诚且热烈的多,在皇甫晟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的心就已经交付了全部。
染血的病榻上醒来的,不只是运筹帷幄杀伐果决的少年帝王,望向那双漆黑眼瞳的,还有尚未及冠的青涩少年郎。
只是他看不清罢了,只是没人看的清罢了。
皇甫晟的喘息逐渐平稳了下来,崖边欲崩的泪水被他压制了回去,他的自尊不准他落泪,他的权力不允许他向“后宫”低头。
铁链碰撞的声音像是晴空之下的惊雷,一直像个破布娃娃一样任由皇甫晟折磨的壮汉终于有了些反应,粗暴的性事让他被折磨的虚弱不已,他的眼眶胀的像两个核桃,半边脸浮肿起来,整个人都憔悴不堪,一张口声音嘶哑的像是要咳出血。
皇甫晟脸色僵硬的凑到他的面前,听清了他自言自语般的呢喃。
“我不要你”
“我不要你我不要你”
晏云起的神志逐渐昏沉,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折磨让他自我保护的本能升腾起来,试图远离使他痛苦万分的根源。
皇甫晟眼眶红的像是要滴血,血丝从眼角蔓延开,转瞬就铺满了整片眼白,涨红的脸上肌肉抽动,看上去恨不得一口咬死面前的人,他突然用力拽过铁链的一侧,壮汉整个人被提着上半身拖拽到了他的面前。
两个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皇甫晟凑近壮汉的眼睛,咬牙切齿的盯视着他开口:“朕不在乎你想与不想、要或者不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你没有资格拒绝!”
“你自己、自己离开的,是你先”晏云起喉咙里充斥着黏腻的血丝,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淡淡的腥气,他其实没太听清楚皇甫晟说的什么,那一巴掌打得他有点耳鸣了,只是有什么仅存的东西支撑着他在彻底倒下之前把话说出来,即便他自己也不知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皇甫晟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他听清了壮汉说的每一个字,却无法拥有一丝一毫的共情。
他至今都认为这并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壮汉的确为他提供了身心上的慰藉,可他对自己的夺权之路却起不到一丁点的功效,甚至如果他在自己身边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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