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楷文因为要给他祖母过寿,连夜从外地赶了回来。在前往生日会场之前,他跑了一趟茶馆,给纪则明送东西。“你要这高尔夫球杆干什么?”好友很是好奇,昨天接到他的电话,特地腾出时间,临急临忙托人采买回来。这不仅是个稀罕品牌,还带有细节定制,就是不知道纪则明怎么要得这么急,又是要来给谁。“拉拢到贵客了?”“不是。”“好吧。”冯楷文没时间打破砂锅问到底了,“晚上记得来吃饭,别空手来啊。”他不提醒纪则明也没忘,给老人家的祝寿礼物早早就备好了。“但是也不准比我丰厚。”免得祖母又拿纪则明说事,来数落冯楷文。纪则明赶他走。等送了人出门,他自己也没有返回室内,而是拎着车钥匙出去了。今天是个黄道吉日,日历上说宜设宴、宜出行、宜交友。在僵持了数月以后,以某件家事为契机,纪家夫妇彼此退让,终于从相互给出的扶梯上下来了。即便两个人内里已经碎成一地玻璃渣子,表面却仍是锦瑟和鸣的模样。一同出席、走动了许多人脉,为的就是冲刷掉一些不好的猜测和流言。和现在的小年轻把婚姻当儿戏不同,他们人到中年,已经折腾不起。年纪渐长,炫耀的物件从家庭变成孩子,又从孩子变成家庭。所有的体面都互相牵扯,无法撇个干净。纪父如果能够做出相对的退让,纪母就可以既往不咎。尽管这关系已经畸形到近似病态,可长年累月的纠缠不休,又如何斩断、理清呢。在今日到弟弟家做客,看见仍旧花容月貌的弟媳以后,纪母长久以来的郁结终于有了些舒心之迹。原因无它,只因这女人大度至此,能够容忍小三和自己呆在同一个屋檐下。喝茶闲聊时,对方也不拐弯抹角:“如今女儿大了,出国读书需要花费许多钱,云济为了官场上的名声断然不会选择和我离婚,也愿意出钱抚养孩子,而我身在其中数着钱过日子,时不时拿去做些保养,买点讨我欢心的东西,不比和私生子、和数不清的狐狸精斗气来得值得吗?”“只是近来找的这个年轻了些,也浮躁了些,闹着脾气要搬进来。那便随她去吧,横竖我账户里的数字会只多不少。”有类似的经历的人与自己谈及此事时,人就很容易陷入代入或是比较的精神纠葛里。纪母看着屏风后面,花瓶旁边沙发上调笑的一对男女时,不仅联想到自己的丈夫,也想到了自己的处境。纪建民总归还是会因为纪则明和云家,而留给她许多体面的。一个惯犯,一个不愿悔改的人,能做到这个地步,她还奢求什么呢?弟媳的处事方式才是对的。让自己过得开心、富足,才是最重要的。纪母对她的话连应了几句是,原先过来看热闹的心情也消散了,只剩下同病相怜。但或许是她性格里多了几分多愁善感,在这时候想起纪则明来。他的年纪已经不再需要母亲为他遮风挡雨了,连小他七八岁的表妹都已经学会在这样的家庭里苟且偷生,他这么聪明,又执掌家族的大权,爷爷对他赞赏有加,姑姑的橄榄枝也落在他头上,甚至现在连娶妻,对方也愿意随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的生活,该满意了。可纪母想起他,仍是觉得痛的。她和他父亲,都愧对于他。手边的茶杯边缘犹烫,纪母端起来,麻木地往口中送,被烫到舌尖才恍惚醒神,又被紧接着而来的门铃声吓得心脏乱蹦几下。“奇怪,今天应该没有客人来啊。”弟媳起身去开门,绕过转折的过道,一个眼神都没落在那对男女身上。纪则明见到舅母的瞬间,舅舅不远处传来的那句“谁啊”也正好落入耳中。跟着的是他母亲慢半步的面孔,一边问他怎么来了,一边和舅母一起把他迎进来。他心下松了半分,又因为走近后、蓦地看见那张陌生的面孔而紧绷起来。“则明,怎么没打招呼就过来了?”舅舅一见小辈,架子就端起来了,拍了下女人的pi股,让她去别处玩。怎知做完这一系列动作,都还没听见侄子毕恭毕敬的回话,眉头一皱,纪则明却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坐下了。母子之间或许存在什么心灵感应,在舅母还只是觉得纪则明无心、要给他冲茶的时候,纪母已经察觉到不妙,心里梗梗的,却又不知发生了什么。她肃着脸去看那躲进主卧里,刚关好门的俏丽背影,想来想去,也只有这点不妥。这些腌臜事,不好端到他面前的,却偏偏被他瞧见了。当妈的自然是向着孩子。在弟弟还没开口之前,她就堵了人的话:“是你父亲告诉你我在这里的?要来找我吃饭?”面对母亲不动声色维护,纪则明视而不见,反而在舅舅颇为不悦的目光下,双腿交迭着,腰身微倾,将手肘和半边躯体靠在了扶手上。他一身黑衣,除了皮鞋上锃亮的色泽,全身死板如一滩静湖,泛不出一点波澜,也令人觉得神秘莫测。而这吊儿郎当的慵懒坐姿,又为他增添了几分戏谑感。舅舅正要发作,纪则明就伸手,用手指敲了敲身侧斜放着礼盒。“最近听了些流言蜚语,说舅舅在高尔夫球场结识了位美人。我虽没本事为长辈再添佳丽,但是打球嘛,总得是有个好工具才能施展出真实水平。”他语气平静,并无姿态上的轻浮之意,遣词造句又极尽恭维,纪母的脑袋飞速转动,猜想他许是工作累了,来了亲近的亲戚家里又是送礼,自是没那么规矩,也就随他去了。舅舅更是不过脑子,看见礼物,两眼便似豺狼般放光。
这些年,他从纪家那里坑蒙拐骗、油嘴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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