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执对自己的能力拥有清楚认知,萧正阳的演技再出神入化,也不能让文盲学会写作文,提前对戏是必须有的环节。下场戏是沈晗昱在亮明身份后与齐宏的第一次谈话。童婉微查到耳语者的信息,开始对柏云阳展开调查。追查到一座废弃工坊后,童婉微被埋伏的耳语组织打晕。耳语组织以童婉微做为要挟,“邀请”沈晗昱露面。原本的剧本里柏云阳不会出场,有关柏云阳的只有一句话:“在没有人发现的角落里,在荒草与生锈的断裂管道之间,他注视着仓库里的一切。”柏云阳在原作中的形象大抵如此,像是漂浮在沈晗昱身后的鬼魂,知晓一切,无处不在。比起目标明确背后主使齐宏,柏云阳则带着严重的病态感。这样的人物只适合放在构图角落,进行短暂的描绘。大篇幅的镜头难以讲清角色的行为逻辑,又偏离了重点,失去神秘感。在与沈晗昱的对话过程中,齐宏没有露面。一层破破烂烂的布帘子遮挡他的身形与面容,所有交谈由助手代为转达。柏云阳要将自己的相貌,音色和身形,完全地展示在沈晗昱的面前。失去片段式叙事与见解对话所营造的神秘感,贺执对柏云阳的诠释只能依靠对角色完整的理解与认识。柏云阳与齐宏之间不存在从属关系。柏云阳获得齐宏的信任,成为耳语的资助人。在理念上,柏云阳表现得敬仰,而行事上,齐宏并不能命令柏云阳。柏云阳的暴露一定是因为他想要暴露,而不是齐宏用逼迫的手段造成的结果。萧正阳从卧室搬出一支小圆凳,大长腿委屈地弯折,贴在圆凳两侧,两手背后,熟练地用浴衣腰带给自己系了个活扣。“……萧医生,会的挺多。”贺执忍不住调侃。“我接触的病人都不是什么善茬,不会点技巧容易出人命。”萧正阳笑笑,“同时指我和我的病人。”贺执嘴角微微抽动,不想细究为什么病人也会有生命危险。“是你。”萧正阳沉声说。短短一吸,坐在柔软小圆凳,手腕松松垮垮系着一条浴衣腰带的人从萧正阳变为沈晗昱。他的嘴唇紧抿,情绪紧张导致呼吸急促,经过刻意控制变得粗重而轻缓,眼神专注,像警惕的豹子。贺执愣了一下,摆正身形,寻找属于柏云阳的感觉。柏云阳不会难堪,不会诧异。他永远行欲行之事,是从未被束缚双翼,为所欲为的恶鸟,只为喜爱的食物而行动。他来此地,就是要见到沈晗昱。为了沈晗昱的什么呢?只能是……贺执睁开眼睛,露出浅淡的笑容,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嘘。”“你好,沈晗昱。很抱歉用这样粗鲁的手段邀请你。”柏云阳轻声说,他的目光落在沈晗昱身上,不着声色地观察。朗诵般的语调与幽深的瞳孔好似属于两个人。
沈晗昱狠狠皱眉,环视四周,意识到还有第三个人存在。“你是谁?”“耳语的组织者,大家一般叫我老师。你应该不会喜欢这个称呼。”“藏头露尾,真有耳语的风范。童婉微呢?”“巧妙但低廉的激将法对我不太起作用。沈晗昱,你相信人吗?我是指,作为一种生物,一类族群的人。”“……你到底想做什么?”沈晗昱转头看柏云阳,如炬的眼瞳落在他身上,像带毒的蛇信。遭遇耳语者的人会受到蛊惑,就像船上的水手听到人鱼歌声,无法违背地听从海妖,一步一步沉入深海。柏云阳的确能带来这样的效果。不只因音色的特殊,凌驾于常人之上的姿态令他不可违抗。是耳边低喃的“神谕”,是心中常响的“鬼语”。“真相不可见,不可碰。即便你有独特的眼睛,也看不到真相。你有试过触碰童婉微吗?”“挑拨离间?手段太廉价了一些吧。”“你对我们的敌意很大,耳语只行正义之事,我们不是敌人。”“正义?杀人放火也能是正义的事?”沈晗昱冷笑,“童婉微在哪里?”“童婉微已经回警局了,不必担心。”“你要如何证明这不是一句谎话?”柏云阳平静地与沈晗昱对视,他的眼睛真诚坦然,仿佛剖开真心般略带失落。沈晗昱一言不发。柏云阳站起身:“看来我们没法继续谈下去了。”他说完,上前解开沈晗昱身上的绳子。沈晗昱低着头,上臂肌肉鼓起,在绳子松散的一瞬间反手捉住柏云阳的手腕,一把撩开布帘。——一片空茫的废墟。“中途就离开了。”柏云阳说,“在你说出‘挑拨离间’四个字时。”“扔下你就跑,不怕我把你抓回去?我看你就是没用的棋子,跟着这种人当走狗图什么?被他洗脑了?”柏云阳歪着脑袋,丝毫不因为手腕的力道惊慌:“童婉微吃了毒药,放开我,我就把解药给你。”“你!”“我没有被他洗脑,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柏云阳揉了揉手腕,“再会。”“喂,解药呢?”“骗你的。”柏云阳向沈晗昱挥手,翻过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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