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没什么真学问的富二代。家里供着读了艺术专业本科,举着相机就敢四处去拍。导师说纪录片要真实,要花费漫长的时间去等待,去记录。于是姜深背着他的摄影包和网上买来的户外工具,一头扎进大山里。山里的野味要捉,果子要采,有些菌类有毒也不能随便吃。姜深在繁茂的树林里迷失了方向感,抱着摄像机只想赶紧回到他的现代城市去。在这时,他遇到了平烨烛。平烨烛穿着厚重的粗布棉衣,便于防寒;脚上的草鞋的绑带一圈圈缠到小腿,用来防虫蚁;脸上灰扑扑的,手里拿着一根探地形用的长棍,背后背着一只一人高的巨大木箱。山里雾气满溢,姜深被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吓了个半死。这一段剧情里平烨烛没有什么台词,只是亮了个相。廖嘉宇要的就是这个亮相。郑元被拉着来做壮丁,只好拿着台本站在贺执的对面。——“什……什么人!?”姜深听见稀稀疏疏的响动,吓得缩成一团,露出脑袋后看到了佝偻着脊背的怪人。平烨烛打量一番姜深,停在离他五米远的地方:“城里人?”他的声音沙哑,带着黏连的口音,显得生涩难懂。姜深听到普通话,顿时开心起来。他抱着摄影包想要往平烨烛身边走,刚走近两米,就被那根长长的杖子挡住了。“那个,我没恶意的,您是附近寨子里的住户吧?我来这边游玩迷路了,天马上要黑,您能借我留宿一晚吗?”“顺着你身后的路直走就能下山。”平烨烛始终举着杖子,身体微微抬起,将背后的木箱子遮住,“城里人上山,会死人。”幽冷空气配着平烨烛模糊晦涩的语言,倍显恐怖。姜深打了个寒颤,握着相机包的手却紧了几分。越是奇怪越有看点,他要拍的就是这些不为人知的山中秘事!姜深左顾右盼,终于相中了一块巴掌大的石头,走着怪异的步子让脚踝磕在石头上,假装摔倒。“哎哎哎!救,救命!”平烨烛单手护住身后的木箱子,横过手中的长木棍,抵在姜深腹部,拆穿了他拙劣的演技。“靠!”姜深低骂一声,腹部给细长木棍压得生疼,“什么宝贵箱子,这么护着。”他这么说着直起身,目光恰好扫过箱子侧面。箱子四四方方,盖子鼓起突出,还印有花纹,漆黑的色泽阴冷庄严。姜深脑子里一空,吓得跌回地面:“棺……棺材!?”平烨烛没有理他,往上托了托棺材底棺材,朝反方向缓步走去。姜深回过神时,人和棺椁都消失在浓厚的雾气当中,泥泞土地上出现一个粗糙的箭头,指示下山的路。——
贺执把扫把棍丢在一边,看郑元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用这么写实。”“没有。”郑元揉了揉尾巴骨,“是……真被吓到了。”廖嘉宇靠着椅背,把屋子里的人看了一圈,说:“你的眼光够毒的。这个平烨烛很麻烦,人物出彩,但难以把控。他得有走尸人的神秘和阴沉,又得有年华正盛时的血气和质朴。复杂厚重,没点经历的演员还真演不出来。这小子虽然基本功上瑕疵不少,但是有点灵性。”周沉不置可否,将姜深与平烨烛的名字从名单上划去。“听说《追凶》制作得差不多了?”廖嘉宇问。“嗯,送审了。”“最近费国兴那边不安宁,听说和你有点关系?”“查得是他名下的情色交易。墙倒众人推罢了,和我无关。”周沉说。“最近风口收得紧,过审难不说,太顺路的人总会被人惦记。实在不行就先拿到香港或者别处去。哎,现在有点能耐的人,各个如履薄冰。”廖嘉宇拿起剧本,翻了两翻,“这种故事都能在路边的布摊子上碰见,五千块,真廉价呐。”“编剧的名字,写吗?”“……”廖嘉宇停顿了片刻说,“不写了。”选角的事情圆满结束,郑元搭孙博弘的车回家,贺执留下等周沉。“《追凶》送审了?”贺执问。“嗯。”“你拍的那些,能过吗?”“剪了不少。”周沉说。“剩多少?”“一百四十分钟。”贺执抬眼打量周沉,长桌前摞着几份剧本和候选人资料,周沉一份一份整理,面色如常。在贺执印象里,负责后期的老师和他提起过,《追凶》的镜头语言很成熟,周沉在拍摄时的高要求造就了原片本身的高逻辑性。这可以让剪辑省事,也可能平添麻烦。《追凶》作为讽刺意义极高的悬疑片,一定涵盖不少敏感镜头。从已经很连贯的叙事中摘除片段是很困难的。不仅后期焦头烂额,最后呈现出的效果也一定大打折扣。如果贺执没记错,《追凶》的预计时长最少也要有三个小时。在送审前就剪掉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长,成片的效果可想而知。周沉对《追凶》如此看重,却要一步步妥协,挣扎,将努力成果不断削减切割……贺执抿了抿嘴唇:“比预期短不少。”“预料之中。”周沉说,“过不了几个月就春节了。那个档期,这片子上不了。但是之前的冷档可以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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