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执听到一旁的萧正阳小声嘀咕,看了眼表,发现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而剧情才刚走到沈晗昱与柏云阳的正面交锋。大屏幕里,柏云阳在橙与红交织的黄昏里扬起头,对沈晗昱说:“我想和你做个交易。”贺执恍然,理解了萧正阳说的“一秒没剪”是什么意思。老房子里的搪瓷花瓶很有年代感,硕大的牡丹纹在模糊聚焦下演变出暧昧的意义,是怒放的牡丹,也是垂败的罂粟。沈晗昱跪在床沿,笔直的脊背与垂下的脖颈对比鲜明,令他看起来不太符合人类正常的形体,透着病态与即将崩溃的疯狂。他缓慢地俯下身,手掌压着柏云阳的脊背,轻声说:“你好,柏云阳。”沈晗昱诚实地履行了柏云阳索要的报酬。他锁住柏云阳的双手、脖颈、脚踝,像侵略的豹子。积压在他身上的谜题和痛苦肆无忌惮地宣泄,像剧情里终于水落石出的真相一样,好像这才是沈晗昱真正的样子。影厅里鸦雀无声。贺执坐在位置上,冷汗流了一背。这些片段他没有和萧正阳拍摄过。在搪瓷牡丹花瓶的背后,是他和周沉。在荧幕上观看自己亲身参与的xg爱片段令贺执战栗。模糊身影蜷起的手指,弯曲的腿部都能引起细致精确的回忆。片段仅持续了半分钟,旖旎场面一闪而过,在悬起的剧情中占据的地位实在太小,甚至还黏连着前后的因果关系。但它又真实而疯狂,好像屏幕里的柏云阳和沈晗昱真实活着一般。贺执深吸两口气,感到心脏狂跳。不是因为害怕被戳穿,而是突如其来的震撼所导致的生理反应。周围所有人对此一无所感,只有他,只有他和周沉,是唯二知情的亲历者。贺执彻底相信周沉患有精神疾病,他轻易地跨越道德伦常的边界,是熟知社会规则的疯子。很快,荧幕里柏云阳一跃而下,大厅里传来一阵抽气声。贺执打开手机,发送了一条短信:【你真是个疯子。】很快,他收到了回复:【彼此彼此。】柏云阳的死是耳语的落幕,也是新篇章的伊始。童婉微将柏云阳畏罪自杀作为案件的终结,侦破大案,获得上层嘉奖,自然而然升了职;而特别行动组则终于在大众眼中有了名字,成为正义的守护者。警局盛满了表彰与祝贺,唯有沈晗昱签下病假条,攥着那张薄纸走出他离开小镇后的第一个归属。
他像片头那只逃窜着偷食的老鼠,也像迷惘在大雨里,举着伞的少年。老旧的房屋空空如也,楼栋上下看不到半点灯光,死寂如那天从楼上跃下的柏云阳。沈晗昱打开电脑,看到了柏云阳留给他的视频。清越温润的嗓音在空屋里响彻,宛如不死的幽灵,他说:“再见,沈晗昱。”沈晗昱根据视频里的指示从窝在角落里的衣服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那是一张被揉起来的相片,相片上的地点是——市中心医院。沈晗昱根据照片找到齐宏,那个轮椅上的老人如今已经卧病在床,浑身插满了管子。他穿着精致的衬衫西装,布料被仪器折腾得满是褶皱。体面和狼狈在他身上并存。“疾病是难以抗拒的事情。”齐宏幽幽说道,“柏云阳与我约定的日子就是今天,看来他赌赢了。”“你们究竟在谋划什么?”“人的善恶难以辩驳。如果只靠耳朵和眼睛,就会被欺骗。当三维空间中增加时间这一维度时,许多事情就变得显而易见。”齐宏微微抬手,手背上的针管颤动,“这个病,十年前我就知道了。能够再活十年是很不错的治疗结果,可惜还是太短了……”“柏云阳允诺给你的真相,我会告诉你。”齐宏翻过手掌,向柏云阳发出邀请,“至于我需要的报酬,相信你愿意给予。”沈晗昱喉头攒动,将手放在了那只枯瘦的,棕黄的手掌心上。“第一个真相。”眼前的黑暗消散,慢慢凝聚成刘老师的背影,她佝偻着身子,肩膀耸起,手掌间掐着一个白发老人的脖子,被压迫的皮肤由红变白。沈晗昱眼瞳骤缩,冲上前去查看,发现老人早已断气。刘老师懦弱的,温和的脸狰狞而扭曲。她丢开尸体,抓起散落在地上的菜刀,朝对面瑟瑟发抖的男人刺去。沈晗昱无法阻止,他丢下尸体站起身,透过卧室半掩的房门,窥探到地面上零碎的肉块。依稀可以辨认,那或许是一个很小的,很小很小的女孩。碎花裙子染血,占据了沈晗昱大半的视线,那不是最残忍的画面,却足以令人体会到无法言说的恐惧。沈晗昱睁眼,他回到了病房。“这……这是,什么……?”“未来。”齐宏轻声说,“刘老师患有产后抑郁,以及长期家暴积攒而成的精神疾病。在她的女儿出生三年后,刘老师不愿意忍受丈夫及其家庭的重男轻女,杀死了自己一家四口后,跳楼自杀。此时楼下路过一对刚从医院做完孕检的情侣,双双重伤,孩子流产,女生无法承受压力,求生欲望下降,最终死在手术台上。”“所以你杀了她,那个捂住她口鼻,逼迫她吞下过量安眠药的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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