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岁的春天(上)不经意间,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的春天踏着小碎步来了。人们一回头,陡然发现周遭的世界已被一片新嫩柔绿所包围。于是,城市的,农村的,大汉的,匈奴的人们全都喜洋洋的沉醉于这春的温柔中。然在长安城未央宫的承明殿内,气氛却异常紧张。大汉天子刘彻虽高居御座,却掩饰不住一脸的恼意,而站在下边的汲黯却仿若没看见天子的怒气,他在侃侃而谈。还有好几个臣子虽没汲黯刚硬,却也作好了随时支援他的准备。原来,刘彻集合众臣,就是想讨论在春天发动一场对匈奴的战争,以期夺取黄河以西的大片土地,想开拓一条通往西方世界的道路,不想以汲黯为首的一些臣子却持反对意见。现下,汲黯这老头子还在慷慨激昂的陈述不可开战的理由:“自陛下登基以来,便积极对匈奴用兵,从元光二年(公元前133年)的马邑之围到元朔六年(公元前123年)一战,今已过十余年矣。在军事上,我大汉与匈奴互有胜负,可以说双方谁也没能最终胜出;但从经济方面来看,我大汉付出的代价远远大于匈奴。每打一次仗,军前要购买粮草马匹辎重,战后又要大批钱财赏赐有功将士;这样做的目的本来是要鼓舞将士奋勇杀敌,驱除外辱,可是如今国库渐空,我大汉却始终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倒是不断的加重百姓的负担。而且朝里某些臣子不守为臣之道,不但不匡扶国政,还巧立名目,从百姓手里强取豪夺——桑弘羊就是这样的佞臣!他的所作所为,完全违背了我大汉‘不与民争利’的立国宗旨,是他陷陛下于水火,使得朝廷与民争利!其罪之大,天地难容!”初听到汲黯最后的那几句话时,桑弘羊惊出一身冷汗,但即刻便知自己不过是替罪羊,于是,他温顺的出列,伏地跪拜,口称有罪。桑弘羊洛阳商家子弟出身,乃商业奇才,幼时就以能“心计”而闻名。所谓“心计”便是指他不用筹码(当时一般商人用竹制成的筹码进行运算),全以口心进行运算结帐,其结果毫厘不差。刘彻即位的那年,十三岁的他被召入宫廷任侍中之职。因侍中地位亲近天子,兼之天生的商业头脑,刘彻对他格外赏识,所以桑弘羊得与参预议论朝政。随着时间的推移,桑弘羊虽官衔不大,但出色的敛财能力和英明远大的财政策略使他成了刘彻心中理想的理财者,可以说是刘彻最倚重的文臣之一。此时汲黯口风转向他,其目的可以说是昭然若揭,群臣岂有不明白之理,因而大伙儿谁也不敢妄言,只是静观事态的发展。刘彻被汲黯这番指桑骂槐的话气得两眼冒花,然他毕竟按捺住了,没有发作。此时的他才三十五岁,正是励精图治而又理智睿敏的时期,他虽爱惜帝王的尊严,但还懂得广开言路的重要性——尤其是,他清楚朝中一直都存在着一种厌战的情绪,而这种情绪,多多少少又代表着民意。确实,打了十几年的仗,祖父文帝和父亲景帝历经“文景之治”而留给自己的庞大财富已基本打光了。朝廷不得不借助其他名目向百姓敛财,自是加重了百姓的负担,因被怨之,在情在理。于是,他只是阴沉着脸发话道:“既然打仗是损害百姓的利益,那么汲黯先生及众卿家又有何高见,可一劳永逸的解除匈奴对我大汉朝的威胁呢?”那些持不同见解的大臣本来是担心刘彻会重罚直谏的人,现见他话里似有软绵之意,想开口又有点怕,总觉得皇帝的口气中孕育着圈套,便还是不敢妄议。于是,他们的眼光先是瞟向当朝丞相公孙弘,盼他也能站出来说几句话。原来这些反对战争的老臣子,事先曾商议过:既然皇帝想打仗的意图已经很明显,那么在例行朝会上一定会提出来;那时,非得要多找几个有份量的臣子来驳斥这种政策不可。当时大伙一致推举的人是丞相公孙弘,他刚好休病假回来,也不大赞成再打仗。原先,在同僚们的肯请下,公孙弘答应了大伙的要求。可现下,公孙弘摸清了皇帝的态度,便闭着眼,对同僚们的暗示装着一概不知。没法,那些个反战派只好寄望于汲黯,汲黯果然不负众望,马上道:“臣以为,我大汉和匈奴已处在一种胶着的状态中: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我们也不要去招惹他们,只要维持现状,与民休养生息便可。”刘彻两眼闪闪发光:“依汲黯先生说来,我大汉朝的子民只要苟且在巴掌大的地盘,就可以高枕无忧啰?”汲黯严肃的说道:“能守住祖宗留下的基业,这就是无上的光荣。”这话博得好些打心眼里就信仰黄老之说的老臣子的赞同,他们再也按捺不住,纷纷附和道:“汲黯大人所言极是!守住祖宗的基业,安抚天下的百姓,此乃圣君也!”“是啊,能安抚百姓就好。何必劳民伤财呢?何况每次开战,咱们都是以多胜少,或是靠奇袭得手,就其单兵作战能力和打正面遭遇战的实力而言,我们大汉仍是大不如匈奴。咱们当见好就收,别让匈奴人看出咱们的弱点来。”“对,要是他们反攻回来,咱们汉军还不知能不能抵挡。那些好不容易才夺取的土地就会丢失殆尽”听着类似的话语嗡嗡不绝,刘彻忍无可忍,手重重的拍在案几上,其声之大,吓得桑弘羊手中的玉板都掉到地板。其他大臣惊疑的仰望皇帝,独汲黯坦然自若。刘彻已站起来,他素来是个任意而为的帝王,这会就更不掩饰自己心头的愤怒,他的怒吼声轰轰的震荡着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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