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陪她住几天。”爷爷家的门禁比看守所稍微不严格一点点,银霁总觉得,银礼承从算得上机灵的小男孩变成一个没用的大圆球,全都是被他们关成这样的。接近年关了,那老头的脾气越攒越多,急起来,是要当着小辈的面大骂奶奶“蠢材”、“狗娘养的”、“小荡妇”的!然后银霁就不得不丢下手里的作业,动辄耗费一整天时间去安慰哭个不住的奶奶,暗地里再把怒火发泄在事不关己的银礼承身上。在她用兴趣班填满空闲时间之前,好几个寒暑假都是这么过的。钢琴班和书法班要么是妈妈出学费,要么是妈妈出人脉,银霁一直觉得妈妈就是她的救星。可生活的不公平之处就在于,只要救命恩人有着另一重神圣不可侵犯的身份,她随时都能把你推回那个火坑。看女儿僵在原地,乔小龙多半是觉得惩戒手段正在起效,又强调了一遍:“作业也带过去。你先在那住半个月,大婶不上班了,她在家里负责做饭,不至于让你没东西吃,农历生日那天我们接你出来吃饭,后面的事再看吧。”这句话就意味着禁闭为无期徒刑。脑袋尚能清楚地分析一些事,银霁的眼睛还是木然盯着沙发靠背,一句话也不说。乔小龙走过去拍拍她的背,语气轻快道:“就这么定了。你呀,嘴也是越来越刁,干脆趁此机会去大婶那里吃够本吧。”“爷爷还不知道爸爸的投资吧?”像是被拍醒了,银霁也笑着转过头去,“趁此机会,我也去跟他一五一十说个明白好了。”乔小龙的手稍稍顿住,脸上的笑容却没动摇分毫:“那我们可就不敢保证你有钱一个人租房住咯。”“这倒不至于,房子是小梅姑姑的,只要我开口,她一定愿意免费给我住。”银霁把双手插进口袋里,以掩饰它们的颤抖,“倒是你们的房子车子都要拿来填银礼承这个大窟窿喽,这才是独生女家庭应该做的贡献嘛!”不等妈妈开口,银霁一转身,就像一个被冻炸了的水龙头,一旦开闸,泄洪就停不下来:“至于我么,稍微艰苦朴素一点,大学学费大不了就申请国家助学贷款嘛!反正你们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大老板逼我去读免费师范,底下员工就故意耽误我的学习,我还不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还不是准备有朝一日要把我卖给有钱人换彩礼嘛,然后举家之力接着填银礼承的大窟窿,直到把他整个人活埋起来为止!”妈妈的瞳孔剧烈颤抖着。这是银霁想看到的吗?好不容易走到了坦诚相待的阶段,必须是!一定要撑住!脑海里有一个陈塘关,哪吒的颈动脉血已经飞溅到了李靖脸上,可是不能跑、不能输、不能退让,定要逼得殷夫人给她塑好金身,让她最……最亲近的人见识一下,她就是天地间最大最恶的头号大坏蛋!“你——你就是这么想你妈的?”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贴心小棉袄为何突然爆裂开来,羽绒飞了一屋子,而有人丢了个烟头进来,爆炸范围无限扩大。顷刻间,乔小龙的从容一下飞到了九霄云外,语言系统都变得支离破碎:“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把你卖给……你都从哪学到这些话的……到底是谁在耽误学习啊?”“我不能这么想你?不好意思,自打我有记忆以来,你们一直在教我做人要唯唯诺诺,美其名曰‘中庸之道’,这种品质明明应该是成年以后从社会的毒打里学来的,为什么做父母的要威逼利诱地教给我!既然从小就把培养的重点放在这上面,那我完全可以认为你们想要的只是一个在家里、在社会上永远大气也不敢出的女儿,有什么问题吗?如果你们得逞了,我的结局会是怎样,很难想象吗?社会新闻又不对未成年人分级!所以直到现在,我这颗心还像个吊死鬼一样悬在房梁上:银礼承干了坏事,我是姐姐我要让着他;银礼承成绩不好,我这个姐姐也得把上学机会拱手相让——在我中考之前,爷爷跟你老公在餐桌上细盘全市高职高专的性价比时,你老人家屁都不放一个!我还能怎么想你?等我高考填志愿的时候,可得把自己的账号守好了,免得被你——我在这个家里唯一信任的人——狠狠背刺!是的,你们有钱长腿跑了,不用活在爷爷的脸色中了,可你们一个不高兴,随手就能把我这个没有经济能力的人塞回去,谁叫我一直被你们温温吞吞放在中间呢?有我这个桥梁在,成年人就不用跟糟糕的家庭撕破脸皮然后彻底断联了,你们的面子和平静生活也保全了,哪里还用考虑桥梁的感受?这次我晚回家一个小时四十分钟,你要把我塞给银国威这个老东西,忍受他的臭脾气——你自己都忍受不了的臭脾气!下次我晚回家两个小时,你就能把我卖给黄世仁啦,不就是这个道理吗!”银霁的脑袋和嘴已经逐渐分化成了两套系统,嘴的表现不用赘述,脑袋呢,很想把自个儿剜出来丢在地上踩两脚。她明知道这段控诉有很多夸大其词和牵强附会的部分,比如爷爷还不至于直接对孙辈施暴;早在妈妈救走她以前,她也学会了冷漠应对奶奶的哭哭啼啼,学习是断不可能耽误的;此外,如果全家都希望她变成一个扶弟魔,爸爸是废物先不说,妈妈是一定会拼死拦在她面前的——正因为如此,银霁才把多年来的忧心一股脑全倒给妈妈,只有她才能理解这份恐惧,只有她愿意为了女儿调整自己的行为。多么不公平啊,这简直就是拿刀子在捅一个母亲的心,母子连心,女儿连自己的心脏也一起捅了。哪有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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