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坐在黑马上的人,不、已不能称之为人——是我的下半身。
我被拦腰截断了。
“塞列欧斯,我并不介意你身体的低贱。”晨星说,然后我看到无数的拟物灵辉聚集在黑马上的半身,黑马上的“塞列欧斯”被重塑了肉体。
“我想知道,你以这副样子,还能做什么。饥荒要来了,所有人都会知道是你所为。我最后劝你一次,去做正确的选择。这是我的怜悯,接受它,塞列欧斯。”
拟物灵辉聚集在我的身体断面的缺口,最终为我重塑了身体。
骑黑马的塞列欧斯来到我身边,朝我伸出手:“加入我们,塞列欧斯。”“……”
“塞列欧斯,快醒醒!”
当我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关岛。
房屋内满是金色的血,关岛像是被吓坏了。
“我看见了骑黑马的你,手持天平,穿墙而过。塞列欧斯,到底发生了什么?”“饥荒要来了,关岛。我必须要杀了他。”
当着关岛的面,我割破了自己的手腕,直接将伤口塞进了关岛嘴里。血液能传递信息和记忆,远比靠嘴说更快。
等关岛清楚来龙去脉后,她抓住了我的小臂:“塞列欧斯,我和你一起。”
我摇了摇头:“你的速度太慢了,而我不想你骑上代表战争的红马。你不该被搅进这些事里,如果有人要为发生的一切负责,我希望负责的那个人是我。”
饥荒是我的半身,我能感知到他的位置。
就在我和关岛说话的时间里,饥荒已经骑着黑马走过了一个城市。我只能骑着红马追上他,而红马一旦踏上地面,带来只有无尽的战争,和饥荒叠加在一起,最终出现的会是大量的死亡。
这种情况下,死亡是不可避免的。除非饥荒和红马双双自杀。
我能做的,只是快一点、再快一点,追上饥荒,然后杀掉他,抢回自己真正的身体。我讨厌目前是拟物灵辉的下半身,正如我讨厌傲慢的晨星。
至于关岛,我确实不想她掺和进这件事里。
也许她能做很多事,但我已经受够了我身边的每个人都无法信任的情况,关岛背叛过我,我不愿意相信她第二次。
我可以原谅她,我可以再尝试着去爱她,但我不可能再相信她了。
“你不愿意再相信我了,对吗?塞列欧斯。”关岛看着我,一句话就戳破了我的心思。过去我一直以为关岛是个没有什么脑子的笨蛋,其实她远比我想象的要敏锐。
看着她浅钢蓝色的眼睛,我轻轻点了点头。
“我希望你平安,关岛,照顾好自己。”推开关岛的手,我吹口哨召来了红马,翻身上马,我又看了一眼关岛—
—她的金发依旧有着丰收小麦般的色彩,乃至于小麦般的香气,她的双眼依旧温柔而有力量,但那都不是我所向往的了,“……我走了,保重。”
我全力驱策着双腿下的红马,追寻饥荒的踪迹。
所过之处,见到的都是身材矮小的老人,他们每一个都像七岁的孩子那般矮,每一个又都像百岁的老人那样苍老瘦小。
他们说,饥荒来了。
他们说,所有没有钱购买食物的人,只好接受饥荒给出的交易——
将他们的一部分灵魂与生命放在饥荒天平的一端,饥荒会给出他的货物:生命和灵魂缩减至七年,但不至于立刻死去。
所以他们身材矮小、年至古稀。
“半生灵魂与生命买一时苟延活,大半灵魂与生命买一时苟活,灵魂和生命不可糟蹋。”饥荒如是说。
只是,这些矮小的老人们捱过了饥荒,却无法捱过红马带来的战争。死亡在这片大地上蔓延。
灰绿色的战马若隐若现。
晨星预言羔羊揭开第四封印,他听见第四个活物说:“你来!”他就预知,预知有一匹灰色马。骑在马上的,名字叫做死,阴府也随着他,有权柄赐给他们,可以用刀剑、饥荒、瘟疫野兽,杀害地上四分之一的人。
灰马如风驰骋于大地之上,它在寻找合适的主人。
医疗系的女学生见了它,立志要利用它完成自己的学术研究。
我路过那些垂垂老矣的城市,那些隐蔽的村庄,那些华丽的都市,那些荒唐的赌场,那些光鲜的教堂,那些满是善意的医院,那些充满欲望的花柳场所,那些让孩童们流连忘返的游乐园,甚至是那些真正的战场……
饥荒似乎想要骑着黑马,走遍这个世界。
我能感觉到,他想要更多的灵魂,更多的生命。
他想要学会去理解,人类究竟是什么,人类的情感究竟是什么。他天平左端的收获处,本该储存的全是为晨星降世准备的积累,他却大口大口吃下了那些生命和灵魂。
我不知道饥荒他要什么,而我和他本是同一具身体。他能感受到的,我也能感受到。
甚至,他在收割生命和灵魂之时,主动向我传递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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