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难道龙少卿嫌我身份低微,或是形貌不堪,不配与你共卧一榻?”
烛火的微光照在他脸上,他的相貌是几位皇子之中最为出色的,年轻俊美,眉目温润,无论哪处都称不上“不堪”。可龙芝就是不乐意太亲近他,小时候如此,长大也不曾改变。他没有理会对方的玩笑,起身向郦王行礼:“三殿下身份贵重,恕臣不敢僭越。”
笑意渐渐从郦王脸上褪了下去,他的眼睛很像他父亲,可以春风和煦,也可以有重重冰峰,压得人喘不过气。他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以亲王的身份命令你,留下来,留在我的身边,你还要拒绝吗?”
龙芝默然半晌,才重新坐在郦王身边,盘起双腿,摆出了静修的姿态。
郦王摇了摇头,也不再逼迫他,径自闭目睡去了。
不知过去多久,龙芝慢慢睁开眼睛,郦王已经睡熟了。平心而论,对方的睡相很好,没有乱动,也不会发出鼾声,然而就算是如此,依旧让龙芝难以忍耐。他掀开盖在膝上的外衫,轻手轻脚地起身,踏着薄霜般的月色,一路走到殿外的竹林中。
天寒时,天幕并不漆黑,是明净的灰蓝色,黯淡的残月挂在半空,孤零零的,没有星辰作伴。一道溪流将竹林分作两半,蜿蜒盘绕,环过林后的楼阁,溪水在夜色中泛出粼粼波光,宛如蛇的鳞片。龙芝沿着溪流走了几步,发现还有一架小木桥横过两端,不过桥上的木材因为日久失修,已经有些残破了。他试着踏了上去,脚下发出吱呀几声,来到桥中央,这才发现对岸的竹林中站着一个人,正在看他。
说是“人”并不恰当,对方身形极挺拔,黑发黑袍,一对金眸在暗处格外明亮。青色的夜雾挂在他的衣角发间,金珠闪烁,衬得他如同一个在夜里现身的艳鬼,是裴隐南。
他手上似乎拿着什么,龙芝下意识地瞥了两眼,没想到对方直接将手中的东西掷了过来,抱起双臂道:“想要就拿去罢。”
那物咕噜噜地滚到龙芝脚下,白惨惨的一颗球,翻转时露出一张利齿森森的大口,竟在缓慢地张合。龙芝心头一震,想也不想就抬脚,把这颗头踢进了溪水中。对方被他的反应逗笑了,道:“仅是一颗头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是你突然扔过来。”龙芝不悦地反驳:“平时我才不怕。”
裴隐南点点头,也不再搭理他,转身就走。龙芝忙追在他身后,跟了一段路,对方回过头,语气很凶地制止他:“不许跟着我。”
龙芝振振有词:“你伤势尚未恢复,我给你治伤。”
“给我治伤?”裴隐南打量他两眼,冷笑:“好啊,既然要治,不如今晚一并给我治好。要是你做不到,先前那两个条件也都作废了。”
这回龙芝不作声了,可依旧跟着对方,像是一条安静而倔强的尾巴。待到临近那座楼阁时,裴隐南陡然顿住步子,转过身来,脸色很阴沉。龙芝到底是害怕惹恼他的,见状立即后退两步,轻声道:“我不进去,就留在外面也不行么?”
裴隐南颇为费解:“你想让你的同伴进来,我允许了。他们如今都在这里,你不和他们待在一处,来找我做什么?”
“他们不是我的同伴。”
龙芝答得很快,一点都没有犹豫,说完看了对方一眼。裴隐南抬了抬眉,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却道:“我也不是你的同伴。”
龙芝有点恼了,声线冷下去:“我从不认为你是,你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他原以为自己的话会激怒对方,早早准备好了补救的说辞,没想到裴隐南听了,却只是转过身来,放慢脚步倒退着走路,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这种放肆的打量是很冒犯人的,龙芝既恼怒又忐忑,强忍着道:“有话就说,别这样看着我。”
裴隐南笑了笑:“为什么你那么怕我,却敢对我发脾气,那么讨厌你的同伴,反而要在他们面前装模作样?”
龙芝一下子呆住了,连步子都忘记迈出去,良久才半信半疑地问他:“你如何知道我讨厌他们?”
“瞎子才看不出来吧。”
龙芝还想再问,但裴隐南已推开通往楼阁庭院的窄门,进去后就把门合上了,唯有嗓音悠悠从墙后传来:“你爱待在哪里就待在哪里,爱把谁当作同伴就把谁当作同伴,只要不来打扰我,怎样都随你。”
像是在与裴隐南赌气一般,龙芝当真在楼阁外坐了一晚上,趁天色将明时赶了回去。回到厢房后,郦王换了个姿势,仍睡得十分安稳,对身边人的行踪一无所知。本以为这事至此就能够揭过了,可令龙芝始料未及的是,第二天晚上,对方又来了,甚至搬来了自己的枕褥,连句解释的话都没有说,入夜后便栖身在此,捧着一卷书翻阅,全当这里是他的卧房一般。龙芝无法赶他,只能硬生生捱到对方入睡,再一次起身,来到了昨夜自己待过的地方。
春夜湿寒,还不知何时飘起小雨,打湿了墙根下的茸茸青草。龙芝的垫子也受了潮气,寒气如密密麻麻的细针,扎得人肌肤刺痛。但饶是这种境况,龙芝仍靠着墙迷迷糊糊地陷入了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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