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上刻的“凤芝龙木,受命无疆。”缺了一个“疆”字。这铃铛原本没有刻字,是先帝见过了他,亲自给他取了这名字,铃铛上才多了这八个字。每个人与他提起这件往事,语气都十分羡慕,认为这是极大的荣宠。可龙芝从来都不以为然,把人当作一块石头,这算是什么看重?
他将铃铛挂回腰间,蹲在裴隐南身侧看他。他的脸色还是那么差,龙芝用袖口拭去他额角的汗珠,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对方滚烫的体温,是病了么?这样的冷天,让裴隐南待在外面一整夜显然是不适宜的。他回头看了看变成一片废墟的楼阁,既无奈又不满,最后只能笨拙地将对方扛在背上,像极了奇闻故事里托着岛屿的仙龟,步履缓慢沉重地向大殿走去。
正殿里灯火通明,戒备森严。戍卫的士兵看见是他,正待行礼,随即又被他背上的裴隐南吓了一跳。尽管裴隐南一张脸都埋在他的颈窝里,可那头卷曲的浓密长发与一身不合时宜的黑衣使他的身份暴露无遗,士兵惊恐道:“龙少卿,您……您杀了这妖怪吗?”
龙芝道:“你看他像不像死了?”
那士兵闻言立即后退了好几步,磕磕绊绊地开口:“您带他进去,惊扰了三殿下怎么办?”
龙芝站在暗处,一张脸隐没在夜色里,幽幽道:“若是不让他进去,明日他醒来就把你们全都吃了。”
对方登时吓得面无人色,任由龙芝慢吞吞地穿过正殿,回到他平日居住的厢房。万幸的是郦王今夜居然没有过来,龙芝把裴隐南往干草堆上一扔,顾不上酸疼的肩臂,只顾着找出方才英娘给自己的瓷瓶,倒出一粒药丸,用舌尖碰了碰。
英娘没有骗他,这的确是蛇毒的解药。龙芝用水化开药丸,一点一点给裴隐南灌了进去。裴隐南双目紧闭,睫毛的影子投在眼睑上,一笔浓得化不开的墨。龙芝看得入神,杯子里的水倒出来了也没有发觉,待到水漫到手背上,才慌忙去揩。水珠沿着裴隐南脸侧滚到了头发里,湿了好大一片,他只能托起对方的头,半抱着他给他擦拭。
擦着擦着,两个人都躺到了一起。其实郦王没有说错,他从小就怕冷,此刻有了另一份体温,的确要舒服许多。龙芝卧在裴隐南身侧,试着往他身边靠近了些,果然没有从前被郦王亲近时的抵触之感。至于是为什么,龙芝也很清楚,到底是他没有把裴隐南当成人来看,谁会讨厌一只漂亮的动物亲近自己呢?
不知什么时候,眼前裴隐南的脸变了,变成了一张洁白的、年轻的女子的面容。她伏在林野的蒿草中,痛苦无比地翻滚。大雨倾盆,让她满头漆黑的长发蜿蜒扭曲,蛇一样缠在她湿透的身躯上。龙芝看见她五指紧紧扣在腹间,尖利的指甲刺进肌肤之中,血混着雨水从她手腕淌下,她陡然昂起脖颈,咬牙切齿地诅咒:“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死,快去死,我根本不想要你!”
在梦中,龙芝看过她千千万万种姿态。无忧无虑的,嚣张恣意的,凶悍冷酷的,唯独眼前这一种最令他锥心刺骨。梦中的雨仿佛也落到了他的身上,他全身僵冷,怎么努力都无法靠近她,只能远远地看着,无助且茫然地喃喃:“对不起……对不起……”
冰冷的水珠从他眼角落下,怎么都擦不尽,他挣扎得筋疲力尽,遥遥地望着她道:“我也不是故意想到这世上来的。”
“喂,醒醒。”有人在耳边唤他,清朗年轻的嗓音,像是露水落进池塘里:“你怎么在哭啊?”
眼睛被泪水糊住了,龙芝好不容易才睁开,入目是张黑发金瞳,眉目深邃的面孔,那么漂亮,连晨光都映亮了。对方一见他睁眼便露出了笑容,把雪白锋利的齿尖都笑了出来,一种没心没肺的快乐:“你脸上沾了好多灰,好难看,我一看见你就吓醒了。”
梦中的情绪尚未从龙芝身上抽离,他既委屈又难堪,索性背过身,胡乱用袖子抹脸。偏偏裴隐南一点都不识趣,还要俯下身来看他,甚至对他指指点点:“这边、这边、这边也有。你一点都没擦干净。”
龙芝恼羞成怒,一把扯过裴隐南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手臂,张口咬了上去。
昨夜道观中异象丛生,妖气冲天,吓坏了道观中的一众凡人。郦王待在自己的房内,由赵元衡陪同着,战战兢兢地过了一夜。其间他数次想去寻找龙芝,都被劝了回来,要遣人出去,士兵们都畏惧妖物,互相推诿,最终也不了了之。
今日一早,就有士兵来报,道是龙芝回来了,可他不单是自己一人回来,居然还带着那只妖。先前赵元衡说龙芝与观中妖物似有牵连时,郦王还不肯相信,如今亲耳所闻,当下便将手里的茶碗重重放回原处,大步流星地往龙芝厢房去了。赵元衡拦他不及,忙不迭跟了过去,及至来到厢房外,郦王原本气势汹汹的,一副要拿人问罪的样子。但待他的手触到紧闭的门扉,听到里面传出的交谈声,他反倒将手缩了回去,看向跟来的赵元衡。
赵元衡曾与裴隐南正面交锋过,远比郦王更加忌惮他,可此情此景,他无法拒绝,唯有硬着头皮上前,一把推开了门。
厢房空荡荡的,没有屏风帐幕遮挡视线,淡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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