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量一下车内装潢,状似无意道:“车挺贵啊,你一个月工资多少?”一脚剎车,车停在路边,林山雪因惯性身子前倾,一抬头就看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眼神阴沉。林山雪乐于在江绥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比平常发着圣母光环他要真实有生气的多。“哟,这就生气了?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刚才人就差指着你的鼻子说骗钱了,也没见你怎么样,不带这么双标的吧?江医生。”目光一凛,眼中的戏谑愈发幽深,“恼羞成怒?真拿人家回扣了?”江绥紧绷着脸,死死的盯着她,似乎想要从她脸上找到些什么,林山雪巍然不动,半响,江绥放弃似的移开视线,背靠在椅子上,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是一条小路,往来的车不多,迎面而来的车灯偶尔打在他身上,鸦羽般的睫毛倒映在眼皮下,白皙的皮肤浮动着暖黄的灯光,落下一层阴影,接着车驶过去,一切再次趋于黑暗。林山雪觉得气氛太过压抑,动了动身子,发出窸窣的响声,正想说些什么,忽听隐没在黑暗中的江绥道:“没有。”“什么?”她没听清。“我说,”声音低沉,“我没有拿过回扣。”不是第一次了。不管是第一次见面的人,还是亲戚朋友,一些人一听说他在医院地位不低就会露出“我都知道”的表情,然后问他年收入,江绥说了个数字,大抵不在那人预期的范围内,喝口酒,笑而不语。总之,大家都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真相如何并不重要,江绥并不与他们争辩,这些言论甚至连一颗小石头都不如,激不起任何波澜。可今天所有事都不对劲,从见到林山雪开始,所有事都不对劲。他过于在意林山雪的想法。相比杨灿父亲的误解,他更在乎杨灿本人的安危,因为杨灿是他的病人,但林山雪不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也没有发展任何关系的必要,本来应该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但他发现他做不到。被林山雪看见他被病人家属误解这件事,比这件事本身更让他难堪,更遑论被林山雪直接误解。对于一个第二次见面就说他伪善的人居然抱有不想被她误解的心态,实在是可笑之极。原本没想过会听见江绥的回答,林山雪怔了怔,低低笑出声:“这不是会解释吗?本来就存在误会,你再不说别人怎么知道?”“走进去明明白白告诉他们没有故意让他们多花钱,不是为了让他们相信,而是为了你自己,你瞧你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好受吗?”“不顾自己的心情,只想照顾别人,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林山雪露出嫌弃的表情,“真的很让人恶心。”“期待别人有朝一日能发现真相,期待别人能主动化解误会,发现你的好,”林山雪说,“你要是真这么想,不如去教母猪上树。我从来不替别人着想。”
“就像你拒绝和我吃饭,我生气的理由不是因为你拒绝了我,而是因为我的计划被你打乱,懂吧?我永远不为你生气,因为我从不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话音戛然而止,放在支架上的手机忽然亮起,一道白光打在二人中间。来电显示某某护士,江绥没有殡仪馆的门卫如约换了新人,林山雪偶然一次路过,没有听见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往里探了一眼,常年放在桌上的老式收音机不见了踪影,墙角垒成一座小山高的旧报纸被清了出来,孤零零的放在门口,等待被回收的命运。此外还有一些零碎的小东西,诸如掉漆的搪瓷杯、抽条的蒲扇、半罐没有喝完的茶叶等物,一众堆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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