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超市就在旁边,等他拿着洗碗用的橡胶手套出来,林山雪已经洗了一半,并没有想象中的难洗,倒入洗衣粉,刷子来回刷几下,黑色的污渍就消失,只是此间人流量大,多少有点引人注目。林山雪对他笑了笑,“谢谢你啊。”江绥从未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接受同一个人的三次道谢,每一次都让他感到无措。吃完饭的同学陆续从食堂出来,勾肩搭背,看见江绥手上橡胶手套,调侃道:“干嘛呢江绥?应聘食堂洗碗工?”江绥随手把手套扔给同学,跟上林山雪,接过她手上的东西,后边的几个人捧着手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讶得说不出话。教室里没几个人,看见高年级的学长进来,还是经常在光荣榜、各种表彰大会上看见的人物,昏昏欲睡的眼中冒出好奇的光,但江绥只是放下垃圾桶就出去。“他怎么会来?!”“还拿着我们班的垃圾桶?”走廊上,江绥问她校服怎么办,她说班主任打电话让家长送来。“会送来吗?”江绥问她。她笑了出来,好像江绥说了很好笑的话,“连电话都没打通。”“没事,反正下午又没有班主任的课。”然后再一次对江绥说了谢谢。道谢的话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刺耳,江绥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她,虽然有些色块不同,但蒙混过关应该是可以的,“放学还我就行。”衣服上带着他的余温,林山雪被属于江绥的味道包围,她愣了半响,笑道:“你人是不是太好了一点?”这就算好了吗?江绥不知道她对好的定义是什么,但他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甚至配不上她的道谢。她的声音是很轻的,可每一次道谢都给人一种难以承受的重量。单人单座,林山雪的位置在靠窗的那一边后排,很少有人会到附近转悠,但今天下午好像很热闹。“诶,你认识江绥学长吗?”“她是你什么人啊?”“对啊,怎么还帮你送垃圾桶回来?你们很熟吗?”前后左右都围着女生,言语雀跃,眼神八卦,灵动得让人觉得有些可爱,林山雪有些羡慕,尤其是她们聚在一起发出清脆的笑声的时候。有个女生的手搭在她肩膀上,她害羞想躲,却舍不得,紧绷着肌肉,又担心自己身上会不会有什么味道。
“嗯,是认识的人。”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心脏怦怦直跳,无伤大雅的撒了个小谎,其实连江绥的名字都是从她们嘴里听来的,但她希望自己真的能和江绥认识,希望自己也能被羡慕。放学不敢耽搁,上楼去找江绥,中午见过林山雪的男生一见她过去就发出奇怪的欢呼,“妹妹来找江——”话还没说完,就在江绥的眼神下自觉闭了嘴。“你的衣服。”也许带回去洗洗再还给他更好,明天还能再见面。但林山雪不想带江绥的东西回那个地方,那个连她自己都不想去的地方。江绥今天下午和他们约了打球,但现在他突然改变了主意。“走吧,我送你回去。”“不打球了?”刚才叫得最欢的男生发出失望的哀嚎。林山雪说:“我自己可以回去的,你去打球吧。”如果让她自己回去的话,大概又要拖到天黑。没理由的,江绥一看见她脑子里就蹦出这个想法,她好像并不想回家,也许是因为她一声声谢谢,江绥觉得自己有责任把她安全送回家。“不打了。”林山雪叹了口气,只能说她可以等江绥打完球再回去,“但是,你们都不上晚自习吗?”“妹妹,这你就不懂了吧?”叫得最欢的男生道,“只要成绩够好或者够差,一切皆有可能!”另一个男生狠狠推了他的头,“这里面就你最差,你还挺得意。”“你懂什么!”男生搂着江绥,“哥们儿成绩差不要紧,哥们儿兄弟会给我长脸啊!”“程鹏,论不要脸你说第二,没人敢当第一。”他们一路吵闹到篮球场,林山雪看不懂篮球,也没兴趣,还总担心球会飞出来砸到自己,就从书包抽出一本作业转移注意力。往常也会有女生拿着水在篮球场边等他,江绥没有在意过她们,最多就是在她们递过来的时候说句谢谢,我带水了,但今天江绥注意力却不能完全集中在篮球场上。又丢了一个球,同队的程鹏用肩撞了撞他,挤眉弄眼:“喜欢人家小学妹?”“没有。”程鹏不信:“那你老看人家?”他只是怕再一回头,路灯下空无一人。她说谢谢的声音总是很轻,很容易令人感受到她的真挚,但江绥时常不知道她为什么说谢谢,尤其是今天中午,林山雪直起腰,手被冻得通红,额头上还挂着水珠,但她对江绥说谢谢。想质问林山雪是不是没听到他刚才说的话,但对上她的眼睛又什么都说不出口,无能为力,更进一步的,或许能称之为心疼。江绥不喜欢这种失去控制的感觉,会让他回忆起一些想掩盖的事。一整局没打完就匆匆下了场,林山雪缩在灯下写作业,其实是在神游天外。数学选择题,就选了两题,还两题都是错的,江绥问她是不是上课没好好听,林山雪吓了一跳。
第一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