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使是儒法结合,那也到底有个轻重厚薄。晁错是峭直刻深的人物,本性当然更为崇尚、偏向法家。作为刘启的老师,他曾经向刘恒上奏,声称“皇太子所读书多矣,而未深知术数者,不问书说也。”他是对于刘启文化品性和政治资质最为了解的人,也是最为少年时期的刘启所考虑的人。所以在刘恒的面前,他在称赞刘启“皇太子材智高奇,驭射伎艺过人绝远”的同时,非常认真地提出了,要让皇太子多多学习“术数”的请求。什么是术数?结合他在这一段前面的发言,我们可以简单理解为能够“临制臣下而治其众”使“众臣畏服”;“听言受事”使自己“不欺蔽矣”;能“安利万民”让“海内必从”;“忠孝事上”使“臣子之行备矣”的治国之术。这一段看起来有点绕,但细究本质,强调的很多都是君主的权威,要能够控制臣子的尺度。——这就是很显然的法家思想了。】“这晁错……”刘邦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须,看着光幕上有点眼熟的人影。“是之前,说到恩师的时候,在光幕上显现出来的人物。”萧何在他身边小声的提醒,经历了一番惊心动魄的谋算之后,对先前内容的记忆已经不算深刻的刘邦这才想起来了是谁。那这可真的是……他的脸色有点微妙,或者说,所有认识到了这一点的人,脸色都有点奇怪。晁错确实教出了一个好太子,一个好皇帝。教会了刘启法家对于君主的要求,让他知道了什么叫做术数,什么叫做临制臣下。他教的太好了啊。用自己的生命宣布了刘启完美的出师。【当然了,除了儒法两家,从刘启的家庭教育环境来看,他对道家无为的学说应该也是相当精通的。他的亲爹刘恒信黄老,他的亲妈窦姬也信黄老,以至于道家在文帝朝一直是知名显学,刘启作为他俩的儿子,不读不懂黄老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在这样的一对父母的影响与教育下,《史记》对景帝对道家的态度,是这样描述的。——“不得不读黄帝、老子,尊其术”。这一个“不得不”一出来,说实话,不错。有点压根不想读这种东西的少年,被逼无奈硬着头皮读书,但其实心里一团火烦得不行那味了。毕竟精通不代表喜欢,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刘启是个从小就个性鲜明的,甚至有些刚烈暴躁的人,像他这样的性格,本身就跟“无为”的理念擦不起来火花。他能因为吴国太子和他宴饮博戏的时候竟敢出言不逊,再加上与他争道有失恭敬,就直接震怒,顺手抄起手旁沉重的博局就朝吴国太子抛去。——不偏不倚,正中头部,对面脑浆迸裂,当场身亡。
从此一战成名,荣获“大汉棋圣”的名号,千年永流传。我们甚至可以开个玩笑,说不定景帝朝的大臣最害怕的,就是陛下如果有朝一日喊他们一起下棋。毕竟谁知道他老人家是真的突然手痒想要下棋,还是看自己不爽很久了,打算再一次借下棋不恭为由杀人呢?那就埋在长安的吴王太子的尸体,可就正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啊!】天幕上所展现的,是尚且属于少年身姿的刘启。比刘恒怀里还没抽条的小孩成熟了几分,身姿挺拔的皇太子在天幕口中“暴怒”的旁白声中,微笑着举起了那张沉重的博局,无视了对面原本满脸张狂的人影突然措手不及的慌乱阻止,狠狠地砸了下去。没有眨眼。滴滴殷红的鲜血顺着他手上博局的一角滴落在地上,下一秒被他踩着长靴,重重地碾过。神色不变的汉太子殿下将手中的凶器递给身旁目睹了一切,却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的侍从,脸上的笑意依旧是模仿着父亲的云淡风轻。他踩着血泊走过血亲的尸体,衣角却是不染尘埃的干净。【以这样的性格作为一朝的君主,刘启的为政,是每一行都写满了锐意进取,敢作敢为的激昂气派】!一滴,一滴,又一滴。天幕的画面一向写实且精致,以至于那滴滴沿着刘启手上博局下落的血滴,其色彩都是饱和而鲜艳的,落入他们的眼中,更是带着接近妖异的肆意。他们不知道未来的吴王是谁,但具体的身份也无关紧要。天幕之前早就交代得明白,后来的诸侯王基本都是刘氏的血脉。也就是刘启的血亲,血脉相连的宗族。可是吴王太子的尸体就那样瘫倒在皇太子的脚边,红红白白的颜料溅射喷洒了一地,像在地上绘制了一副极绚丽的彩绘,衬得一旁身姿挺拔的少年干干净净,白皙到晃眼。这还是亲戚啊,他动手的时候,迟疑过吗?动摇过吗?汉初的异姓诸侯王们把这被天幕艺术化过的场面,死死地烙进了视网膜的深处。——这样的君主,对于他们,又会有什么怜悯吗?突兀沉重的压力又一次被狠狠压到他们的肩头,沉默着,没有人开口说话。天幕却雀跃着,仿佛终于进入到了什么重要的环节一般闪动着,最后呈现出了十个莫名的大字,下一秒再转换成了隶书:汉文帝遗留的社会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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