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景泰在年幼之时所得到的可以不之国的优待。一方面是出于传统,明朝之前那么多藩王,就藩的年纪最小的也有十七八岁。而朱祁钰当时年方七岁,怎么想也不可能让他就藩。另一方面,其实更当归功于几位宣宗的托孤重臣和尚且在世的张太皇太后,归功于他是宣宗除了堡宗以外的独苗。因为作为宣宗亲妈的张太皇太后和被宣宗厚待优待过的老臣们,他们也不会忍心看见宣宗本就稀少的子嗣,因为年幼奉藩且失去母亲照顾而可能早夭,使得宣宗的血脉有断绝的风险。可是这份恩典,等到了朱祁钰逐渐长成,乃至于年过二十,堡宗依旧不肯放他就藩的时候,其实却反而成为了景泰身上的枷锁。】!【为什么会说是枷锁与桎梏?首先我们要明白的一点是,经过建文、永乐、宣德三朝的削藩,以及正统年间对藩王约束力度的加大,在正统朝做藩王其实并不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藩王们虽然有自己的封地,但是已经丧失了大部分的权力。自永乐年间开始,官员对藩王的监视力度就大大加强,常有告发检举乃至于诬告的现象发生。严格的藩禁政策也随之出台:按照朱元璋在洪武十九年的规定,亲王建国之处,凡正旦、冬至和千秋节,本国官员都应该前去朝见庆贺——这也正是朱祁镇会让京城官员前去“朝王”的理由,因为某种意义上这是传统。堡宗只不过为了彰显所谓“亲亲之谊”,难得大方了一回而已。但是,在允许朝见的同时,正统一朝还出台了官员朝王必须“一见即退”的限制,禁止王府之人擅出宫门,严禁官军旗校及妇女等人非公事擅入王府。出城扫墓需要提前向皇帝申请,要不然就会被严厉斥责;禁止出城行香和游览,基本上除了送葬和扫墓以外,压根再也不能出城,甚至是出府;禁止外地市物,缺啥想买都得给皇帝打报告……救命啊,这简直就是坐牢一般的待遇了!甚至,如果人在封地上,这些藩王还可以仗着自己最无可动摇的法律特权,犯了什么事情都要直达天听,基本上就是被训斥一通。出去晃悠晃悠,自己王府的属官要是关系比较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混过去了。但是朱祁钰没有就藩啊,他就在堡宗眼皮子底下。要是想要出门,就算王府属官不举报,在京城路上随便晃悠一圈说不定都能碰见好几个认识他的官员。然后立马弹劾举报一条龙,堡宗上午收到的消息,都不要到中午,斥责他的敕令就能发到他的王府门口。说不定因为距离过近,他还要下午亲自跑去请罪。……这叫什么日子啊。所以也难怪他在正统十四年之前活的宛若一个透明人一样,所有的记录基本上都是被堡宗拿来作为展示自己多么“兄友弟恭”的工具,结果还抠门到赏赐都不愿意多给几分。这也就是很多人误以为的郕王懦弱的名声由来了——但是,在这样严格的约束之下,朱祁钰选择蛰伏下去、保持着谨小慎微以求无过,这又有什么好苛责的呢?】
朱瞻基是默然的。对于一个皇帝来说,严格控制地方藩王以防他们心怀反心打算造反,这算是错吗?当然不是,人都是有自己立场的。而皇帝的立场,天然就决定了他们一定会对能够威胁自己政权的藩王产生敌对情绪。但是——他心里夹着根刺。作为父亲,没有看见仅有的两个子嗣能够和睦共处。作为皇帝,他又没有看见长子成熟稳重的政治手腕——就像天幕先前所说的那样,两人之间完全没有皇位之争啊!没有这样的矛盾,又是新君唯一的兄弟。可以说换了别的皇帝,借厚待朱祁钰以展现天家和睦可以说是完全不用多加思考的手段。不就是一个庶弟吗?多给他点钱,多给他丰厚的赏赐。让他得以好好生活享尽荣华富贵,这难道对于大明的财政来说是什么不可承担的重负吗?寡恩刻薄,这个词竟然也能够用来形容他的长子——不,孝景皇帝的寡恩,尚且还没对准什么僭越之事都没犯下的梁王呢。——自私自利。【话讲到这里,大家应该已经对景帝的身世和处境有了初步了解了。他是庶幼子出生,上不得亲父慈爱,生母护佑,嫡母宽厚;下没有长兄爱护,封地自保,礼法大义。在命运迎来那个出人意料的转折点之前,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荒谬与可笑。也许,如果没有土木堡,朱祁钰的一生不过就是透明而庸碌的一生,在他抠门的兄长终于意识到这个庶弟可以放出去了之后,在自己的封地上安静而无闻地活着直到老去。但随着那个宿命般的夜晚来临,他注定要在历史上写下泣血的一页残章,用不算完美的八年,给他心爱的一片日月山河续上溢满血泪的注脚。】天幕的画面缓缓流动着,终于浮现出了那让宣宗君臣已经听闻了无数次相关名头的字眼——土木堡之变。朱瞻基望着那行云流水一般飘逸的行书,恍惚却感觉那泼洒而出的不是墨迹。是肆意喷溅的血迹。【宣德十年,明宣宗章皇帝朱瞻基去世。他的太子朱祁镇年少登基,却因稚嫩不被认为可以亲政,朝政主要掌握在张太皇太后和辅政大臣三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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