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非常非常后悔。“但即便那样,到那一刻为止,我的心情都是真的。”--啊。艾格尼丝倏地睁眼?。耳中的细语随之收声?。她盯着陌生的天花板愣了片刻,缓慢地侧首打量四周。夜色朦胧,从房中布置的轮廓判断,她身处一间没有见过的卧室之中。不,见过。这里是常年无人?居住的客房,因为公爵夫人?根本没有登门造访留宿的客人?。她活动僵硬的四肢,先?蜷成一个团,而后才徐徐靠着床头坐起?来。“艾格尼丝?”从墙角的阴影里传来语声?。艾格尼丝疑心听错了。直到一个人?影走?到床沿,她才梦呓似地念道:“伊恩?”对方没有答话。而后,在她提出任何?问题前,他低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在这里。我想?……我没有资格。”艾格尼丝的头脑有些混沌,她眨了眨眼?,没有立刻理解对方的话。伊恩轻轻吐了口气:“没什么。当我没说。你--”句末的词音变调,他没有说下去。“我没事?,”艾格尼丝摸了摸脸颊,那里已经被妥善处置过。她想?要微笑,却发现那到底还是有点疼,不禁无声?嘶了一口气,而后匆忙转移话题,继续他们的共犯游戏,“公爵对妻子施暴是个不错的材料。不过不需要领费心思,想?必已经传出--”“艾格尼丝!”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伊恩这样情绪化的口吻。但她还是一脸平静地摇头:“我是认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么就必须物尽其用。”“请你停下,别说了,”伊恩侧过身,似乎捂住了双眼?,几近软弱地低语,“我求你了。”艾格尼丝的喉头阻住了。伊恩是对的。说这些话只会?更深地刺伤她自己。她用力吸气,却依然?感到呼吸困难。那股仿佛要挤碎她胸口的大力将她的话语也碾得支离破碎:“如果不这样……如果不……就……”可如果就此收声?,在思绪的帘幕后蠢蠢欲动的光景就会?再眼?前复苏。伊恩向她伸出手。艾格尼丝打了个寒颤,下意识蜷缩得更紧。他僵在那里,似乎想?道歉,无法成形的话语却先?一步擅自自齿间逃逸:“我不是--我只是……”随即,他饱含决意地抽了口气,口吐的话语却是仿佛要哭出来的气声?:“不,就算你因此更厌恶我也无妨。”艾格尼丝怔然?看着他,又像只是在凝视着笼罩彼此的那团暗夜。伊恩倾身过去,伸臂抱住她,仿佛要将她完全裹挟起?来。不论是恐惧还是忧怖亦或是怨恚乃至厌恶,所有缠绕她的黑色的、灰色的感情都宛如要被挤出去,为了保住立足之地,这些足以令她发狂的思绪开始愈加奋力地在她脑海中挣扎。艾格尼丝开始发抖,像要把什么甩脱似地震颤不止。悬在头顶的恐惧之剑终于落下,她被恐惧贯穿,恶心到想?吐。眼?泪以惊人?的势头涌出来。但没有关系,每一滴眼?泪都被严丝密缝地接纳,没有落到外面,不会?被看见,不会?向世界昭示她的软弱。但是尚且簇新的记忆还是时不时地闪现,扼住她的咽喉,将悲鸣都杀死。“艾格尼丝,别去想?。”黑色的残影随之逐渐消融,讨厌的念头被一个不剩地擦拭干净。“什么都别想?。”在她耳畔响起?的是异常镇静、异常温柔、异常甘美的咒语。 ii也许只有片刻, 也许足足有夜晚向黎明走一步那么久。艾格尼丝抽了口气,犹如?终于从闭塞的水下浮起,重新获得呼吸的自由。一齐复苏的还有感官。伊恩的心跳、体温、气息包裹住艾格尼丝。几乎要将她也一起融化的暖流冲刷着她封闭的五感,此前没注意到的细节齐齐涌进身体, 而后才抵达脑海。他的怀抱左半边更用力。因为?他的右手无法随心所欲地使劲。“艾格尼丝?”察觉到艾格尼丝猛然变得僵硬, 伊恩略微松开?她。她没有答话, 摸索着寻找到他的右手。伊恩任由她将袖子?推上去。艾格尼丝停顿了许久, 才轻轻以?指尖扫过他的前臂。她只远远地看过一次那可怖的伤口, 而在这只有幽暗天光的夜色之中,她第一次以?触觉确认了她十年前的决定在伊恩身上留下的后果。微微凸起的疤痕比艾格尼丝想象得还要粗。她只碰了一下就缩手。“在加护下,我什么都感觉不到。最多有点痒。”伊恩的口气非常放松, 肢体却泄露了紧绷的心绪。艾格尼丝并没有被他那隐含的戒备冒犯。不如?说,这才是理所当然。她甚至对伊恩的宽容感到惊讶。
“不再摸一下?”几乎是调侃地, 他再次发?出邀请。于是, 她的指腹顺着创口开?辟的道?路往前走,抵达腕骨, 往旁侧折过去。那时,亚伦的剑是否遵循着同样的轨迹切开?了伊恩的肌肤?伊恩猛地捉住了她往手腕内侧挪动的手, 停顿了一拍,而后把她的手拉到他胸口。他以?前就很喜欢这么做, 每每以?此证明并非只有艾格尼丝感到羞赧。而此刻, 透过织物, 传达到她的掌心、而后再抵达她的心脏的跳动依旧有力, 速度也许比平日稍快了一些,却不会令她慌张。因此, 艾格尼丝得以?将问句倾吐出来:“这十年……你看到、感觉到这个伤口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我不知道?。”伊恩的答案出人?意表。他沉默片刻, 重新组织词句,谨慎而轻缓地说道?:“我不知道?应该怨恨它还是感激它,很多时候……尤其在我感觉直到我在圣地的沙尘和硝烟里丧命为?止,一辈子?就会那样凑合地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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