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柴熙筠下意识地抓住她的袖口:“无论你与我怎样置气,都不能嫁给赫连炎,他……”看着眼前一脸懵然的柴沅儿,柴熙筠有种有口难辨的感觉,自己明明知道结局,却不知该怎样同她说。一句“二姐”,柴沅儿脸色缓和了几分,然后沿着桌边坐了下来,瞥了眼桌上的圣旨:“不是谁都有妹妹那样的运气,想不嫁谁就可以不嫁谁。”她没有再像以往那样,跟她说起话来总是剑拔弩张,这次只是陈述而已,然而柴熙筠却沉默了。跟柴沅儿比起来,她大抵还是幸运。毕竟在父皇面前,她还有过世的母后这张牌,可柴沅儿,什么都没有。她的母亲淑妃,能得妃位,全是因为在潜邸时便跟着父皇,自打父皇成了皇帝,便再也没有去过她那里,父皇对她大抵还有几分尊重,也只是尊重罢了。而皇室里,最不缺的就是公主,一个育有公主的妃子,要比一个诞有皇子的嫔日子难过得多,后者好歹还有盼头。“柴熙筠,你是真心喜欢齐景之吗?”柴沅儿突然问。柴熙筠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整个皇宫所有人都对此深信不疑,包括父皇。他们有的将其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背地里议论纷纷,有的将其作为笑料,笑她有些不知廉耻,更有甚者,随意编排,不过是要坏掉她的名声。只有她这样问。“你若是说不喜欢,我心里会舒服得多。”柴沅儿嘴角挤出一丝苦笑:“你若是也嫁了不喜欢的人,我总算跟你,还差不太远。”“我……”答案是很明显的,她的确不喜欢齐景之,然而她能当着他的面这样说,却不能在旁人面前这样说。即使是交易,也得互相尊重。“罢了。”柴沅儿有些倦怠:“你回吧。”柴沅儿的反应狠狠地刺痛了柴熙筠,在她人生的前十几年里,柴沅儿总是憋着一股劲儿,事事要同她比,她总是不甘心,同为公主,却要分个嫡庶,同为女儿,却要有个亲疏。可是如今,她却认命了。不行,柴熙筠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地在叫嚣,柴沅儿不能认命,她一认命,此生便无法再回头!“跟我去见父皇!”她生拉硬拽,愣是将柴沅儿从凳子上拽起来。“柴熙筠你发什么疯!”柴沅儿用尽力气想要把袖子从她的手中甩出来,却徒劳无功。柴熙筠眼睛已经有些发红,言语中更加激动:“你不是要同我争吗?你现在跟我去乾清宫,去见父皇,去告诉他,你不要远嫁,更不要嫁给赫连炎!”她不能看着柴沅儿白白去送死。争执中,柴沅儿脱口而出:“我不嫁他,难道你去嫁吗?”整个屋子突然安静下来,柴熙筠顿时卸了力,手中的衣袖滑落,她怔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她看着柴沅儿问。
柴沅儿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嘴角满是嘲讽:“柴熙筠,父皇现在应该很庆幸,早早为你赐了婚吧。”柴熙筠心里一阵剧烈的震颤袭来,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撕扯,仿佛要将她彻底撕裂。原来是这样吗,柴沅儿,竟是代她受过。可笑她每每想到柴沅儿的结局都扼腕叹息,还义正严辞地让她不要嫁过去,她有什么资格!柴熙筠突然提起裙裾,不管不顾地往外冲,周遭所有的一切都被远远抛在身后,柴沅儿不能嫁给赫连炎,尤其不能因为她嫁给赫连炎。一路跑到乾清宫,门口的一个背影猛地撞进了她眼睛里,一股酸涩立即涌上心头,淑妃吃斋念佛青灯相伴,已经多年不出宫门,一宫妃位,即使不受宠,也该有几分尊荣的,如今却弃簪散发,跪在那里。她周围人来人往,不曾断过,每个打她身边经过的人,都不免多看一眼,可她却置若罔闻,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背始终挺的很直。柴熙筠脸色铁青,紧紧咬着牙关,怒火在胸中翻腾,绕过淑妃,一把推开拦在门外的内侍,硬生生闯了进去。“淑妃犯了什么错,父皇要这样羞辱她!”皇帝脸上显然有些不悦,手中的笔重重拍在案上,墨滴溅得到处都是。“她愿意跪在那里,跟朕有什么关系!”柴熙筠听得一阵心凉,淑妃从潜邸时就跟着他,迄今二十余年,他的话里却没有半点情分。“她只有二姐一个女儿,你把二姐嫁那么远,你让她怎么办?”面对柴熙筠的质问,皇帝眉毛拧成一团,顺手抄起案上的砚台砸了下去,砚台落在地上,滚了几滚,落在她脚边,把她的裙边染上了一层墨晕。“你还有没有规矩!”“你在俞林殿上闹成那样,要死要活非要嫁给齐景之,朕依了,别人的事,你也要管?你以为你是谁,你有几分能耐?你当真以为你那些把戏,朕看不穿?”“滚回你的凤阳宫去!”面对皇帝铺天盖地的怒气,柴熙筠不仅没有退缩,反而笑出声来:“父皇终于装不下去了吗?”“女人算什么,女儿算什么,至于春儿,更不算什么了,这些与父皇的江山相比,不过是不值一提的蝼蚁,合该为了大周的江山献祭!”“当年的母后盛宠一时,依旧死的不明不白,至于我……”她的嘴角弯起一抹冷笑,走上前抬头看向他:“母后已经不在了,父皇的情深,演给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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