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匆匆忙忙来不及细问,刘行俨也缄默不语,一行三人穿过回廊到了正堂,一进去,便见地上赫然跪着一个身影,她侧过身子一看。居然是贺敏之!“发生了什么?”柴熙筠悬着一颗心,从贺敏之身前绕过去,坐在了上首。朱丞看了一眼跪在堂前的人,深深叹了一口气:“你自己跟公主说吧。”贺敏之跪直了身子,并未抬头看她:“臣学艺不精,在阵前误杀了运粮官。”她平静异常,话里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似乎所说的事与自己并不相关,柴熙筠却不敢轻易相信自己耳朵。“谁?”她身体微微前倾,有意离得更近。“运粮官沈修远。”柴熙筠瞬间瞳孔放大,满脸的不可置信,第一时间看向了身后的齐景之,他紧抿着嘴唇,对上她的眼神后,默默把手放在了她的肩头。屋子里一阵沉默,赵初观望了一番,随之站了出来:“回公主,命令是臣下的,敏之是奉命行事……”接着他便把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臣本意是打算射杀赤狄的主将,没想到日头正盛,阳光晃眼,这才偏了几分……”朱丞听着皱起了眉:“不管什么由头,运粮官死在了自己人的箭下,这是事实。”“大帅说的是”,赵初朝着朱丞拱手道:“臣并非有意为下属辩解,只是希望大帅和公主可以酌情考量,此次能够从赤狄手中顺利夺回粮草,敏之功不可没。”见柴熙筠尚在沉思,朱丞朝他摆摆手:“知道了,你二人先下去吧。”待到屋里只剩下他及柴熙筠、齐景之三个人时,他才出言请示:“贺敏之该如何处置,臣不敢擅自做主,还请公主示下。”柴熙筠还处在一片惊骇当中,方才发生的一切恍若梦境,沈修远就这么……没了?“公主?”朱丞又提醒了一声:“请问贺敏之,臣该如何处置?”她这才回过神来,无意识地清了清嗓子:“军有军规,作为一军主帅,理应秉公持正,你自己作主就好。”朱丞面上有些犯难,正是因为这事不好办,他才想着向柴熙筠讨个主意,可眼下……此事她本不想插手,事关沈修远,贺敏之又是她举荐的,如今出了这事,若是有心之人刻意编排,她也要惹一身骚。可如今大敌当前,她又不能看着他为此事劳心劳神,于是沉吟片刻后忍不住开口:“圣上天资聪慧,若是拿不定主意,大帅不妨差人问问陛下,不必急着这一两日做决断。”得了主意,朱丞脸上的乌云一扫而散,连忙朝她作了一揖:“谢公主提点。”“还有一件事,沈修远的遗体是运回京城还是……”他这样一问,柴熙筠蓦地想起她那前世只见过一面的公婆,沈家子嗣凋零,他们也只有沈修远这一个儿子。“运回陈州吧,他本就不属于京城。”
从正堂出来,齐景之穿过衣袖紧紧握住她的手,两个人一路都没有说话。回到自己的院子,刚踏进门,就远远地看到檐下站着一个人,灯光昏暗,但看那人身形,柴熙筠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待走近了,果然是贺敏之,她依然一脸沉静,见到她,不慌不忙行了个礼:“公主,臣有些话,想和公主单独聊聊。”柴熙筠有些意外,朝齐景之点了点头,对她说:“进来吧。”“你想说什么?”“今日那一箭,我并没有射偏。”“什么?”她“噌”地起身,桌上的红烛随着衣袖的拂动而左右摇晃,她绕过桌案来到贺敏之面前,瞪大眼睛看着她。“你为何要这么做?”“赤狄人把他作为筹码来要挟,相持不下势必乱了军心,所以我只能当机立断。”若说沈修远身死一事已经让她颇为惊骇,贺敏之嘴里的真相更令她心生震颤,虽未亲眼所见,但此时她眼前却已浮现出当时的画面。今生未能在神光阁相遇,今日恐怕是沈修远见贺敏之的第一面,亲眼看着她手中的利箭朝自己飞来时,不知他会作何感想。是庆幸遇到了她,还是惊诧、不解,最后凄然一笑,叹自己自作多情。“方才在正堂,为什么不说实话?”贺敏之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没有丝毫躲闪:“为了保命。”“那你为何要告诉我?”“当日在神光阁,公主问我的那个人,是他吗?沈修远。”柴熙筠全然没有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随即怔在原处。“我想知道,明明是风马牛不相及,公主为何会将他与我牵扯在一起。”“不过是认错了人。”她轻描淡写地说。“那公主将我认成了谁?”柴熙筠面色一凛,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冷冷道:“此事与你无关。”贺敏之这才觉得自己方才有些咄咄逼人,连忙拱手道歉:“公主见谅,我只是突然想起来,白天骑着马从他身边经过时,他看我的眼神,倒像是认识我。”“那你认识他吗?”“不曾见过。”不知怎的,听到这个答案,柴熙筠竟松了一口气,语气也和缓了许多:“大战在即,莫要多想了。”“公主觉得,这件事,我做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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