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天,但是空气也因此变得十分凉爽。
吃过甜咸兼有的早午餐,礼心陪着阿织去探望妈妈。
阿织妈妈的情况似乎又变差了。见到两个“陌生”男性,她相当紧张害怕,拿着棍子让他们“走开”,问他们“你们把阿织藏哪儿了”。冬姨闻声赶过来拼命安抚,她才半信半疑地回到卧室去。
“今天连我都不怎么认识了。”冬姨叹着气说道。又拎出个小筐来,里面装满阿织妈妈整夜不睡觉,做出来的一大堆迷你娃娃。
那些小娃娃像个饼干小人,画着简单却特征明确的五官,针脚细密干净。
可是问她为什么做,她却只会重复“得记着啊”。
阿织有片刻沉默,把那些还没来得及画上脸的迷你娃娃都“买”走了。礼心顺便买了一条漂亮的拼布小方巾——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的妈妈也会喜欢。有机会的话,他会放进她的遗物盒里。
回去路上,礼心问:“那些画的是谁?”
阿织用指尖捏着娃娃柔软的身体,轻轻地说:“杀害我爸的人。妈妈用这样的方式提醒自己记得凶手的模样,哪怕到后来她连为什么要记得都忘了。”
礼心不知该如何安慰,阿织却转头笑嘻嘻地说道:“所以我就拿来用啦,杀一个用一个!”他做了一个用锤子钉小人的动作。
礼心看着他对自己毫不避讳的模样,问道:“你就不怕我去告发你?”
“你会吗?”阿织反问。
“那可说不准,万一你被悬赏呢。”
“心心想要钱吗?”
礼心耸耸肩膀,“不知道。”
阿织还是笑眯眯的样子:“那我会很伤心的,但我又舍不得杀心心。我会把你关在地下室里,每天晚上抱着睡觉。”
“没出息——这只给我吧。”礼心从他手里拿过那个迷你娃娃,“我是想提醒你,不要随便跟人家说这种事,很危险的。”
“我没有随便说啊!只跟你说过,一只眼也不知道呢。”
“真的?”
“真的!”
礼心有点开心,但又正色道:“那也不能没见几次面就跟人说自己做杀手的事情吧。”
“我不想对心心撒谎,”阿织小声补充道,“而且你又没信。”
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要不是后来面对面碰上了,恐怕礼心到现在也不会信。
“你还有妈妈要照顾,还是要万事小心。”他捏着娃娃,跟自己的小方巾放在一起收起来,“你不是说要以我当做娃娃灵感吗?做了没有?”
“诶——?”阿织跑到他前面倒着走,拉长了声音问:“嘿嘿,心心迫不及待要看了?”
“那倒也没有。”
其实礼心想问的是“你到底是怎么成为杀手的”,可是话到嘴边又改口了。
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去更加了解阿织。
即使阿织说喜欢他——就像奶油之于礼心,那种新奇的喜欢。
阿织几天没去“布偶大世界”看店了,还有任务失败的事情也得稍微交代一下,所以礼心独自一人回家。
阿织那奇怪的外套和面具、外骨骼都还留在这里,厨房里是洗干净的两人份餐具。
礼心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决定换上长袍去办公室。
路过社区小操场,几个孩子正在以木剑练习对打,看招式有模有样,应该是接受过系统训练的。有人眼尖,瞄到了他,立刻呼啦啦地跑过来行礼,胳膊肘互相碰来碰去使眼色,明显有话要说又不敢说。
礼心问道:“什么事?”
被推到前面的小男孩,鼓起勇气小声说:“能不能……请法礼者……指点我们一下……?”说完便咬着嘴唇大气不敢出。
看得出来,他们想要得到“为神明执剑之人”的指导,应该想了很久了。
所有心教男孩入学后都会接受基础的武术教育,据说是信徒为守护苦难之主而留下的传统。但是到如今已经变成像体操一样强身健体的模式化演练,只有将来打算进入惩戒会或者巡逻队的人才会去接受实战培训。
要如礼心一般成为法礼者,则需要更加严苛的程序和长期的信仰与道德监察。
礼心其实不擅长跟小孩打交道,但又不忍心让他们失望,看看那个自己幼年时也曾无数次在里面跌倒的沙坑,还是伸出手来:“借剑一用。”
男孩们欢呼起来。
如果这些眼中透出灼热光芒的男孩们中间,能够走出一位更加年轻出色的法礼者,那自己就可以早早脱离这令人不安的迷雾了吧。
礼心有些自暴自弃地想。
很久没握过练习用的木剑了,礼心以粗浅入门招式熟悉下手感,不知为何愣怔片刻,才转身对他们说道:“我没教导过别人,权当做练习,你们就以自己擅长的招式向我进攻吧。”
少年们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即使水平相差甚远,也想方设法要在法礼者手中拿下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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