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只要你和我回去……你不要再弄伤自己了。”沈怀霜像是费尽力气般叹了声:“随便你。”他眼中的光像永远地熄了下去,又拖着摇摇欲坠的身躯,分开了贴紧钟煜的胸膛,白衣飘飘荡荡,背影清减。钟煜低着头,望了一会儿,又抱紧了上去。他像是靠近了虚幻的希望,在光芒微亮时,毫不犹豫地投向了它。雨水逐渐收敛,再无倾盆的迹象。钟煜低下头。——就在他们都心知肚明、意识清醒的时候,他捧住了沈怀霜的脸。热气与雨水交缠,在大雨收尾时,他紧紧贴向了对方冰冷的唇。雨幕好像被拉长,青山间一场未名的雨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似春雨。似从未宣之于口的情愁。 愁断肠情愁生了丝,像把两个人千丝万缕地绑住。一吻落下,他们好像都被日出后的天光笼罩。雨水敲打过树梢,滚在沈怀霜的面上,细雨沾染上长睫,犹如一道泪痕,徐徐滑落了下去。沈怀霜被钟煜吻过很多次,有一次是昏睡,有两次他带着醉意和钟煜吻在一起。那种感觉和这些日子与钟煜接吻的感觉不一样,他会觉得热,会觉得好渴。这个吻又让沈怀霜觉得不清明,春初太冷了,他像彻底被冻到,缩在钟煜怀里。水流滑过他们的面颊,汇聚在下巴上,又坠落地面。“你还疼么?”钟煜一吻落下,捧着沈怀霜的脸,俯身下去,低声问道,“我们回去吧。”“……”沈怀霜低下头,长长抽出一口气,他凝望着土地上的水痕,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走神得太厉害了,只木然地抬起胳膊,擦了擦面上的余痕。他们身上都有伤,浑身湿透,压根都没有办法骑马。一上马车,沈怀霜身上湿衣被钟煜换了下来,他沉默着靠在座位上,闭眼揉着额头,地上影子晃来晃去,巾帕染了血,又七零八落地坠满角落。钟煜自己身上还有伤,仓促拿巾帕堵住又没再管了。沈怀霜偶尔睁眼,他只望一会儿,眸子里像泛了波澜的潭池,他浑身上下都很疼,到底还是没忍住地陷了下去,躺平在马车上,跟随着车架一晃一晃。沈怀霜才想合眼休息会儿,两鬓上有多了双手,拿着巾帕缓慢地擦了擦他的头发,来人的动作很缓慢,从他发尾左右搓了搓,又从发顶擦下去,撩过他脖颈后的湿发,让他靠在自己腿上。“累了你就休息会儿。”钟煜像牵扯到了伤处,开口说得很慢,也尽可能压低了气息,“到了我叫你。”沉默间,沈怀霜又生出了一股想要埋首的冲动,他靠在钟煜腿上,转了过去。掌心的痛渐渐变成了火燎般的烫意,他像抱着一团火,陷入了滚烫的焦灼。头脑内混混沌沌,他阖上眼,就会想到刚才的一幕幕。他捅的那一剑,钟煜看他的眼神,就像流转的画面,反反复复在脑海里显现。他其实很想问钟煜,他疼不疼。他捅了他这一剑,他又是怎么想的。想到这件事,沈怀霜心莫名抽痛了起来,无情道对他影响再大,他也忍不住去在意和难过,可他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去抵消,并谅解他们这些时日的荒唐。他和钟煜的十年就像一场旧梦,那场梦境对他来说太过美好,所以在碎裂的那一刻,所有的过去变成了无数道碎裂的镜面。他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钟煜一起捧着那面镜子,把它彻彻底底地摔在了地上。他有错,钟煜也有错。错不分大小,只是越来越麻烦地勾缠在一起,像渐渐变成了一团再不能梳理的乱麻。他还想到了钟煜很久以前告诉他的过往。钟煜从来不会说伤口有多疼,也从来不会知道要去躲开至亲之人的一剑。沈怀霜忽然埋首沉沉地叹了一声,他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但他又想,镜子碎了,再拼贴在一起,怎么拼都是四分五裂的。碎了,就是碎了。在马车停下的那一刻,沈怀霜额头上多了双手,轻轻拂了拂他。“先生。”钟煜在沈怀霜背后唤了声。沈怀霜睁开眼,他从钟煜腿上起来,没有等钟煜,只是沉默地下了马车,像是自投罗网般地跑回了笼子,再一次进入了文华殿。他的身影飘荡,白衣如雪,却似雪光覆盖了一层阴影,没入了宫门之后。庭院里的风大了,像把钟煜冻住了一样,冷意从骨髓,四肢百骸里爬上来。那个人再也不会像当年那样,只要他唤一声,就会立住脚跟,在前面回首等他。事已至此,钟煜才真切体会到事情脱离掌控的失控感。饮鸩止渴,渴意消弭,毒性后知后觉泛了上来。钟煜跟着沈怀霜回到了文华殿。“这药烫不烫?”“还有别的位置么?”
他蹲在地上,握过沈怀霜的手,在药箱里挑挑拣拣,选了半天的药,一边擦,一边问。“先生,你好点了么?”哪怕沈怀霜不回应他,他还是那么问着。钟煜抬起头,望着沈怀霜的面庞,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沈怀霜别开眸子,他捂住额头,费力地摇了摇头,白衣宽松,白日吹够了冷风,嗓子难受起来。室内焚烧着炭火,暖意涌上来,沈怀霜不管钟煜是不是要跟上来,从太师椅上起身。起身时,他难免牵连到伤处。各种位置的伤处。沈怀霜在原地停顿了会儿。这地方,他越走越冷。沈怀霜拼命咳嗽起来,捂住口,咳嗽地像把浑身的寒气都逼出来,凉意藏在骨缝里,所到之处,都是无力的。钟煜立在内殿与外殿的交接处,踌躇开口道:“我先进来了。”沈怀霜换下那身薄衣,瞥了眼衣架上那件宽厚的大氅。他更衣时,掌心伤口难免牵动,白衣褪下,皮肤暴露在空气里,他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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