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外殿,楚司译并选择未回去,而是将目光投向蒙凯帕拉处理公务的案桌前。他像以前一样,坐在桌旁的玉阶之上,一手拿来了最上面的一则公文,一手从那憩榻之下一掏,还真被找出一个坐垫。拍了拍上面沾染了三年的灰尘,这是他以前有一次顺手藏在这里的…没想到并没有被清理走?移来一盏灯,楚司译开始安静地翻阅起来。云层遮住高悬之月,偌大的宫廷之中传来几声猫叫,深刻时刻,守卫的士兵接连出现困乏之意,却依旧手持利戟坚守岗位。赛雅斯的猫,一跃到两人所在殿中的窗台,抬手舔舐了一下自己前肢上的毛发。两只脆骨耳,弯折后又在空中抖了抖,室内的声响皆清晰传入它的耳中。像是察觉殿内已经没有什么动静,里面的两人呼吸也进入浅水之中,他跳下了窗台。云层飘过,月光乍现,伴随着黑暗由光驱退,那四肢着地的猫,跳进了室内,前肢抬升,如一个佝偻的人,缓作站立模样。光线在光滑的地板上折射出它的影子,已然是个熟悉的猫脸人影。一殿中央的香炉被掀开花纹繁复的盖子,一块儿固体被丢入其中掩埋,异香蔓延。倚靠着床沿,蒙凯帕拉手中靠着惯力持着的锋利匕首落在地上,发出清脆之响,却未能唤醒本应警惕性极高的他。楚司译指尖的纸张滑落在地,手垂在地上,头从之前撑着的手上滑落到案角,磕出了红印也不见有醒来之势。蒙凯帕拉感觉意识混沌一瞬后,再一睁眼,眼前又是熟悉的时间与出发点。他只有七岁的手掌想要拽紧、掐入血肉,却根本无法控制。只能意识附着在他小时身体,以一个看客经历将要发生的一切。如梦又非梦般。‘梦,第九个…’蒙凯帕拉心下腹诽。……“大麦啤酒,刚酿造的啤酒咯…”[1]“烤面包、羊奶,来一份?”“十字线陶,最新出品的设计,看一看,瞧一瞧…”耳边只为谋生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而天空之上的太阳过于明亮,化成道道白光,楚司译用手掩住,才堪堪睁开墨绿清浅的眸子。眼前之景,楚司译倒也熟悉,正是十余年前的底比斯,中央街。
没有经过严格规划的街道上,小摊商贩杂乱摆在路的两边,耳边的吆喝声就是出自他们之口。这个时候的埃及,没有绿化之说,入眼是一片干黄色,大到土地建筑,小到商摊上土泥烧制而成的陶器,人们亚麻单色的衣服。街上行人提着篮子,有条件的人家脸上会蒙着一块儿白色的纱布,因为空中随时会卷来一阵较大的风,带来一鼻子的细沙。楚司译心中喃喃:‘他这是做梦了?怎么会突然梦到这个?’他有些奇异地环视周遭,走进人群。抬手间,他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了变化,本是及踝的长衣褶皱腰裙,因为一直不能接受这个王朝服饰上半身的过于的□□,所以里面还搭配了一件白色的长袖内衫。但这些都不见了,身上的这套衣服,是他第一次变成人身时,在蒙凯帕拉眼前穿的那身黑色休闲服。但如果按照那时的形象……很快,楚司译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周身上下,很快又发现了异状。那时的他,金棕微卷的头发虽长,但也还没有到及腰的位置,现在却是齐腰。而他头上也多了一个饰品,这是他之后为了固定额前发丝,才用的一个简约碎晶发环,戴在头上。不同时间他身上一些的特点,似乎都在这个梦里,奇怪地如按一个人的印象与心意,组合到一起。“对不起,我身上的钱被偷了,我能帮您打半天劳工,抵这一碗麦粥吗?”一道温润的童稚之声在刚好在楚司译右侧响起。‘雇佣童工?’因为是在星际上明令禁止的事,楚司译脑海中闪现这四个字。他侧眼看过去,是一个陌生的孩子,大概也就九、十岁的模样,身上背着一个厚重的大包袱,身上都是粗衣麻布,但是却给人一种干净有礼之感。“钱被偷了?那你身上背着的东西是什么?”那饭摊的摊主是个一看就不怎么面善之人,粗壮的手一提这小孩儿身上的包袱。里面的东西便被倒在了沙尘密布的地上。过往的路人都投来怪异的眼神,因为那从小孩儿包袱里倒出来的东西,不是吃的,也不是玩儿的。而是十余本厚实沉重的书!书,代表着文字、知识,这都是在埃及备受尊崇的。见此,那摊主态度相对收敛不少,但却是强硬豪横道:“半天?你不知道这粮食多贵,多少麦杆才出这么一碗?!半天怎么够,没钱就得给我做上一天!”面对摊主地咄咄相逼,面前的孩子竟然全然没有气恼的模样,而是向一个摊主粗人行了一个人文人敬重的礼,向摊主解释道:“只能半天,我得在晚上之前,去到书吏学院报道,要是非要一天不可,另外半天我想向您赊账。”“我以后一定会成为埃及的维西尔,到时候我手上有了王宫的俸禄,我一定加倍还给您!”听完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竟然小小年纪会说出这样的狂妄的话语,周遭都传来不加掩饰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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