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是打给他的。对面的语气充斥着浓浓的关切与好奇,温声问:“小丞啊,你们房间的摄像头是不是被遮住了?麦也没有开。”余丞闻言看了眼褚寒峰那条搭在镜头上的白色毛巾,欲言又止:“睡觉也需要拍摄吗?”“补几个睡前镜头就好了,就是互道晚安之类的。”“……”余丞实在是很难想象出自己跟褚寒峰互道晚安的场面。就算他愿意,褚寒峰能不能配合还是个问题。更别提他现在稍有风吹草动心脏就抽抽。余丞索性把所有责任全部推给褚寒峰,反正也不算是他的锅:“可是褚寒峰已经睡着了。”“就睡了?”对面也很惊讶。“对,睡了。”“可之前不是还跟仇老师说自己睡得比较晚?”谁知道呢。余丞心想,可能褚寒峰是故意膈应他也说不定?或者是觉得跟长辈住一起礼节太多嫌麻烦,其他人在场又多多少少得维护自己在外的良好形象。还不如跟他住。起码在他面前,人间贵公子的所有素质和涵养早在许久前就已经消耗得所剩不多,不必再继续装着、端着,连休息时都不能完全松懈,稍有不慎就让人滤镜全碎。合着他就活该受气,还莫名其妙被薛济喂狗粮?这么一想,余丞就更觉得憋屈。褚寒峰简直不是人。恍惚间,余丞听见电话的另一端,有低低交谈声入耳。“大概是真的累着了,”有人小声道,“听说两天飞了好几个城市,基本没时间合眼,就为了上咱们的节目,所以才把这礼拜的行程活动全提前结束了。”“这么看得起咱们?”“算了,别把人家吵醒了,明天再补录几个镜头就行。”对方重新把手机放回耳边:“行了,小丞你也早点休息吧,今天就先到这里。”“……知道了。”有片刻的沉吟。余丞起身关掉了头顶的照明灯,借着手机的幽暗光亮,重新坐回小马扎上。觉得有些累了,他就双手趴在床沿,脑袋枕在手背上。他真是个好人。余丞暗自思付,居然这时候还想着替褚寒峰关灯。
只是下一秒,自己的困意也来得十分突然。自褚寒峰出现后余丞几乎全身上下一直保持紧绷状态,脑袋里的那根弦一刻未放松过,这会儿周围一暗,静得不像话,那股浓烈的疲惫感便席卷而来,如潮水般笼罩了脑海深处的所有意识。没过多久,余丞打了个哈欠阖上眼,呼吸逐渐变得轻浅而平稳。褚寒峰就是这时候睁开眼的。他侧过头,乌沉的眸色在这片浓稠夜色中显得愈发深邃、清明,继而不声不响将眸光自眼尾处轻轻瞥去,把视线完完全全落在近在咫尺的那道清瘦轮廓上。面前漆黑一片,他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对方头顶凌乱的发丝,和因为弓着背而凸起的那道线条凌厉的肩胛骨。这人是真的很瘦。看起来挑食的毛病果然还是没能改掉。从以前开始就拣口儿的很,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实在是很难长上几两肉。就连面汤里飘着一点点葱花,都非得强迫症似的全部挑出来才行,不然连吃上一口都觉得勉强。一如今天吃螃蟹的时候,那盘香辣的就因为放了葱花和香菜,连筷子都没伸一下。尽盯着清汤寡水的那一份了。只是……睡着的时候倒是比曾经安分多了。以前那段时间里,余征祥总是经常出差,一得空又忙着约会陪宋非晚出国待着,留守在家的余丞便常常嘱托他偶尔照顾一二。后来宋非晚觉得跑来跑去麻烦,干脆让他接余丞回家一起住,美名其曰多个伴,没准以后就是一家人,还可以提前为将来的一起生活培养感情。说自己没有丝毫不情愿的意思,那肯定是假的。毕竟这大少爷是真的很能闹腾,连坐在沙发上时只要稍不注意,整个人就是斜躺着的。睡着时就更,两腿大张地像是要把地盘独占,被子也总是只搭着一半,另一半要等隔天早上再从床下拉起来。但余大少爷能不用手就不用手,常常裹着被子一角,跟包春卷似的在床上滚几下,就算大功告成,像一只懒洋洋的猫。有回恰好被前来喊人起床的他瞧见了,还索性将脑袋都埋进裹紧的被子里,企图逃避上学快要迟到的现实。这就很难评。毕竟当时的褚寒峰活了十五年,朝夕相处且同吃同住的同龄人本来就没有,日常生活中见到的,也鲜有余丞这种性子的人。就连在他跟前显得格外烦人的薛济,也就仅是过于唠叨罢了。但偏偏他在余丞的事情上,总是容忍度奇高。若是摊上了别人,恐怕绝没有第二次在他面前嚣张的机会,不说连夜,怕是一刻也不准多待,直接连人带铺盖麻溜地滚。就好比,如果出现在自己家里的人是裴佑,多留一秒都是煎熬。褚寒峰以前反思过自己。最后把一切都归咎于对方那张确实赏心悦目的脸。人都是视觉动物,遇上自己喜欢的模样,便愿意多瞧上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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