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千羽滑回自己的位子,孟冰雨还在原位,脸上支着不变的微笑,心里却为无法拒绝而懊恼。
她知道冯千羽没恶意,只是单纯想拉她一起,是她不会拒绝。
算了,反正过几天想好说词,再婉拒冯千羽就好。
下午她们去客户处拜访,出来时时间已经超过六点,主管大发慈悲,直接就地解散,让孟冰雨搭附近的捷运回家。
自从高中毕业後开始打工自给自足,孟冰雨已经许久没有在天尚亮的时候回到家。
她出了捷运站,忽然有些犹豫,磨蹭半晌,又看看还算明亮的h昏天空,最终选择坐上了公车。
山坡上的学校已经过了放学时间,大门口静悄悄的,有警卫正在扫地,看到她四处张望,友善地询问:「你是这里的学生吗?想回来找老师?」
孟冰雨蠕动着唇,小声回答:「只是来看看。」
「要不要进来?不过现在大多数的老师都回家了喔。」
她有些承受不住警卫大叔的热情,换了证件,走进国中校园。
孟冰雨走到靠近大门的旧楼前,看到小小的告示牌,宣告再过几个月,这栋楼因为历史悠久、担心有安全疑虑,即将被拆除。
那一瞬间她又想到了那个摩天轮,那座废弃了的乐园。
孟冰雨推开最高层楼梯尽头的铁门,缓缓走进开阔的水泥空地,不可思议的是,这里看上去一切如旧,连角落锈红se的水桶也还在。
她靠在栏杆上往西边望去,是整片yu燃的壮丽云景。
其实她不是为了找谁而来,也没有多怀念领着清寒补助、咬着牙度日的国中生活,只是突然有点想念这片曾和姜炎溪一起在顶楼上看过的天空。
那天日光暖融融的,被太yan晒过的毛衣很好闻,水彩颜料淡淡的化学气味晕抹在纸上。少年指尖沾了点夕yan的红,抬起来涂到孟冰雨脸上,换来她的怒目後,他大笑着露出虎牙。
出了名的淡水夕照,是姜炎溪送她的第一幅画。
和姜炎溪的回忆像玻璃碎片,远看闪闪发亮,小心翼翼捧起时才发觉会割手。
孟冰雨已经忘了太多细节,但那寥寥几次姜炎溪为她作画的场景,她都还记得──如果连那都记不清楚,可以好好怀念的回忆就太少了。
国二时孟冰雨转到新学校,来之前就听说过这所学校龙蛇杂处。不得已收留她的阿嬷板着脸,警告她如果学坏,以後一定会把她扔回去让在监狱里蹲的流氓爸爸抚养。
第一天到校孟冰雨惴惴不安,徘徊好一会才鼓起勇气走进校门。一旁围墙角落里突兀地蹲着个人,低头不知道在做什麽,注意到她不经意停留的视线,遽然转过来。
「你看什麽?」对方口气很差。
原本被挡住的橘猫喵了一声,小小的头颅跟着转向这位新来的不速之客。
她瞥见那只正在喂流浪猫猫条的手,分明的骨节上有斑斑伤痕。她知道那是什麽,因为她爸爸的手上也有,经常用拳头去殴打什麽後,指节蹭破了皮,经年累月叠加的伤口。
孟冰雨下意识地退缩,手的主人冷冷扫她一眼,打量似地挑眉,飞扬的眉锋向上飘入白金se浏海里,他手指施力,把空了的包装纸r0u扁。
他倏然站起,大步朝孟冰雨走来。
她愣在原地,反应过来想要後退时──
「她认人,想被抓伤的话就尽量乱0没关系。」男孩平静地张口,与她擦身而过,走向校舍的方向。
孟冰雨凝视他背影好几秒後,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好意提醒她,只是言语像淬了毒,毫不客气。
猫咪冷傲地看她一眼,昂首慢慢走开了。
在上课时间跑出来喂猫,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多规矩的好学生,所以当孟冰雨被学务主任带到教室,发现教室唯一的空位旁趴着一颗白金se脑袋时,深感平静的国中生活正离她而去。
班导是细腻的人,注意到孟冰雨极度害羞後,没有让她做自我介绍,而是简单和同学们介绍新同学,让班上的人多多关照。
班导说话的时候,孟冰雨偷偷瞄一眼身边的人。少年睡着的脸半埋在臂弯里,从缝隙中可以窥见他浓黑的眉与睫,淡到接近银se的金发和纯白制服一起融在yan光里,彷佛下秒就会消散湮灭。
他对她毫无关注,这样很好。
班导给她几张待填写的资料,其中一个是社团申请单,同时语带歉意地补充道:「因为你b较晚来,还有名额的社团不多。」
孟冰雨看着纸上寥寥几个社团名称──
排球社,不行,她的t育细胞注定她与多数球类运动都无缘。
辩论社,也不行,她笨拙的口才在那边完全派不上用场。
画画社……
孟冰雨从小就喜欢画画,小学时每年都担任负责教室布置的学艺gu长。只有在画画的时候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安静,也只有笔下的世界纷展开来时,她能忘记现实世界里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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