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家中现在的境况,留下一个大人成天在家里陪孩子是不现实的,他们有很多棘手的事情没有处理。杜嫣也压根没想到,自那件事之后就变得阴沉孤僻、不与任何人做交流的沈司瑾会唯独愿意跟一个小姑娘在一起玩。可她乐于见到孩子交朋友,这总让她生出一股希望——儿子能变回从前的样子。杜嫣还帮她开了门,许迦南喊着哥哥就跑了进去,收拾好了碗筷的姥姥这个时候也刚走到门口,杜嫣看见慈眉善目的老人,也像个小辈一样主动问好。“哎,好,上班呀?”杜嫣说:“是的,要出门了。”姥姥说:“那孩子中午吃什么呀?”她一个小老太太,要说成天想的最多的,那也就是小孩子了。杜嫣说:“给他留了饭了,中午自己热一下就行了。”家里还有搬过来的微波炉,用微波炉转一下就行了。这年头连微波炉都是稀罕物件儿,姥姥跟不知道还有这种东西,所以一听这话她就有点担忧,一想到那么小的孩子一整天都自己呆在家里,还得自己动手就心软:“那么小的孩子,碰灶台多危险呐,我看这样吧,正好这暑假都在这照顾南南,也不缺这一口饭,让孩子中午来这吃吧。”杜嫣赶紧摆手拒绝:“这怎么好意思呢?”她跟小老太太一翻推拒,最终还是因为赶时间,只匆匆写过了老人家的好意,就走了。也不止是因为她不想麻烦人家,她觉得儿子那个性格,他肯定也不会愿意到别人家去。许迦南捧着娃娃,见客厅没人,就走到沈司瑾的卧室门前,试探性的敲了敲门:“哥哥,你在里面吗?”沈司瑾在里面,他的桌子上摊开着一个册子,上面全都是许迦南看不懂的东西。她一点都没有打扰了别人的自觉,注意力全都在自己的布娃娃上,她把布娃娃举高了,跟沈司瑾说:“哥哥,你能不能再给我画一个小花儿呀,画在她的脸上。”画在她的脸上,她洗脸睡觉都会蹭掉,可是画在布娃娃的脸上,就掉不了了。沈司瑾又给她画了一朵花,不过这次不是小桃花,是一朵更复杂的花,许迦南觉得也挺好看。画完之后,她依旧赖在这里没走。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换做平时,许迦南老早就跟巧巧向军等一群小伙伴出门疯玩儿了,他们如今不过幼儿园的年纪,课业没有那么繁重,所以根本就不可能有安安静静坐在桌子边写写画画这样的事情。结果许迦南自己在一边玩儿了一会儿布娃娃,转头见沈司瑾还八风不动的坐在那里,拿着一根笔写写画画,她的注意力就慢慢被吸引走了。好看的人真是干什么都好看,哪怕此时他干的是许迦南最讨厌的做功课。她安安静静的坐在桌子旁边的时候,就只能看见沈司瑾的一张侧脸,可是侧脸也很好看,小少年的身形偏瘦,下颌线分明,灯影下的眼睛隐隐有光。
许迦南眨了眨眼睛,抬头看看天花板,又看看窗子,这才后知后觉,沈司瑾的屋里还开着灯,窗帘没打开。她不明所以的看看灯,又看看沈司瑾,想要提醒他,又怕打扰他,就只能这样来回来去的看。终于,在她那几乎化成实质的眼神下,沈司瑾的东西也终于写不下去了,他放下了手中的笔,转头去看许迦南。许迦南伸出自己一根胖乎乎的小手指,指了指天花板:“哥哥,灯没关,窗帘也没拉开。”“嗯。”沈司瑾应了,但是却并没有关上灯拉开窗帘的意思。他的灯一直都是开着的,整晚的开着,不拉窗帘是因为不想看见外面的人。他现在有一种很矛盾的心态,他不想看见外面那些来来往往的人,也不想那些人看见他。可是他有恐惧于无尽的黑暗与死寂,希望耳边时刻都能听到一些声音。搬来这里之后,周围的声音确实变多了,来来往往、嬉笑打闹,全都是从前住在偌大豪宅中没有的烟火气,他好像被丢尽了人堆里。他需要这份烟火气,可他又恨不得将自己隐身,或者包裹进密不透风的茧,不想看见所有人,也不想所有人看见自己。许迦南见他不动,眼中疑惑愈发的大了。沈司瑾看着她那双藏不住情绪的眼睛,莫名有点烦躁。是,这种行为很怪,就连杜嫣和沈秋鹤也是不理解的。他也听到过那些昔日的伙伴在背地里偷偷叫他怪胎。“哥哥,你等我一下。”许迦南说完就跑了,跑的太快,把娃娃都给忘在了沈司瑾的房间。许迦南走了,屋中重归于一片寂静。有人的寂静与没人的寂静也是不一样的,隔着一层窗帘,窗外依然可以听见小孩子打闹的声音,可沈司瑾却莫名其妙的觉得,这里比任何时刻都要安静。他扯了扯嘴角,眼中躁郁一闪而过,站起身来,要关上房门。这个时候,许迦南却去而复返。她手里拿着一张纸,因为跑得太急,所以手里的纸被抖得哗啦啦的响。她跑到沈司瑾的面前,张开了纸,给沈司瑾看。“哥哥,”她很认真的说,“妈妈说晒太阳有很多好处,不拉开窗帘太阳就照不进来,这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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