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不知廉耻的坏东西,犯了罪,还要伸手接下好处,游叙不允许他拒绝。煎熬。他希望自己的大脑不会转,可惜它依旧保持敏感,游叙随便一个神态,要揣摩,要感同身受,装不出没事发生的样子。谈梦西越想越喘不上气,忽然觉得活着真累,想找个地方躺下。目光把湖边的景色扫了一遍,他挑中湖边大块大块的石头,没有青苔,干净且干燥。他看一眼游叙。游叙还在回复后台信息。为事业cao劳,比为他cao劳好。他这么想着,有了起身的动力,走向那块大石头。山里传出几声脆脆的鸟叫,风在不停拨动草茎,湖面偶尔飞出几滴细微的水花。躺下,什么也不做,全身晒着太阳,紧绷的神经似乎越来越松,纷乱的思想和焦虑的情绪被这份平静抽空。谈梦西知道了,早该躺下来的。之前一切让他难以忍受,躺下放空,看天,看云,好像不用再忍受什么。游叙翻完信息,回头找谈梦西。找到了,灰褐色的石头和绿色的水草间,天蓝加白色格子的毛毯特别扎眼。谈梦西的四肢摊开,躺在其中一块平坦的巨石上。巨石周围的白色芦苇随风轻摇,他一动不动。游叙大步走过去。谈梦西听见脚步声,撑起双肘。游叙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棱角分明的脸在阳光下,眉骨和眼眶的阴影深深,显得阴影里的目光也特别深,这么望着他,没说话。谈梦西也望向对方。好吧,那种煎熬的滋味又回来了。游叙确认他还安全,没有跳湖之类的危险打算,作势转身。谈梦西受不了了,直面迎战煎熬多次,提出分手,踏上旅行,打开天窗,一次比一次熟练。他往边上挪了点,空出一个位子。游叙愣住。谈梦西还在跟“说话”进行思想搏斗,伸出右手,轻拍了拍这块石头。游叙和谈梦西一起坐在大石头上。谈梦西偷看他一眼,又看石头下面清澈的湖水,双腿轻轻摇晃。游叙无言往后倒下,硬邦邦的石头硌着他的背,不舒服,天空和阳光也刺得他想流眼泪。他抬起手臂,遮住眼睛。
谈梦西在他身边躺下,躺不安稳,又坐起来,轻轻把游叙的手拿开,要他看着自己,“游叙,我不是故意要吓你。”游叙眯起眼睛,冷冷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你在我身边会这么痛苦,痛苦到跳车的地步。我做再多坏事,也不值得你去自残。”“别这样说。”谈梦西摇头,摊开两个破烂的掌心,“你当我开门出去,不小心滚下楼梯了。”如果在家,他或游叙会开门出去,去诊所或仓库,分开工作等于分开冷静。这荒郊野岭的,只有车门。“不小心?”游叙的心里有撮火苗起了,看谈梦西认真的表情,理智把它灭了。谈梦西尽力还原自己当时的心情,“你不停车,我害怕我们会打起来,或者你把车开翻。”“你可以不动。”“当时,我的情绪很乱,不能跟你在一个小空间里待着。我看见车多少码,知道车跟地的距离,以为知道跳下去会发生什么。”谈梦西非常想认真地陈述事实。他用严肃甚至凌厉的神情,表明自己在掌握之中,脸颊却不受控制地抽搐,“谁知道那条路边上,冒出来一根沟!”之前的路上,两边没有水渠。他不知道山里会做水渠引水,更不知道山上还有大片的花生地,人家村民夏天要上来浇水。沟是意外,故意跳车后的意外。游叙怔住。“要不是那个沟,我应该……稳稳坐在地上,结果我打了两个滚,摔进一根沟里。”谈梦西开始大笑,笑出眼泪,“我……我被傻逼的自己逗笑了。”他仰躺在大石头上,双臂抱住肚子,自暴自弃地狂笑了好十分钟,惊飞湖面一群水鸟。好不容易停下,他的肩膀还在抖动,问游叙:“我是不是不该笑?”游叙简直不知道自己该什么表情,傻傻地看着他。谈梦西好恨自己诡异的笑点,根本忍不住,身体还痛着。发笑的同时又想哭,情绪完全错乱,整理不了,好糟糕。莫名的大喜释放了他的声音,肢体,还有乱糟糟的情绪,抗拒不了的狂笑过后,大脑出奇地清醒和冷静。眼泪还挂在眼尾,他抬手擦掉,对自己摇头,“我好愚蠢,太自以为是了。”游叙垂下眼睛,“确实。”谈梦西说:“我只是愤怒和绝望,没打算去死。”“……”“别担心,我不会自杀。”整整两天,游叙把手机静音,不敢轻易开口,害怕谈梦西会去跳崖。这一刻,他能感觉到,自己这颗不安焦虑的心,踏实又缓缓地回到胸腔。他没说话,继续闭上眼睛,石头好像没那么硌背了。谈梦西松了一口气,游叙不会再露出担心他会去死的表情,那些煎熬神奇地减少了,意外获得了不少说话的勇气。他之前下意识想,自己要不要死皮赖脸地笑一笑,笨手笨脚撒个娇?以前他学过动画片的腔调说话,学蜡笔小新唱歌,游叙每次都笑得肚子疼,抱住他狂亲,夸他学得好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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