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遐小跑两步过去,喊了声“乔老师好”。他以为乔小蝶肯定得问自己怎么昨天晚上没回青旅,出门在外,带队老师当然最害怕出安全问题,何况喻遐还算团里的半个领队。但乔小蝶只问:“你吃早饭没?”“没……吃、吃了。”喻遐小小撒了个让她安心的谎,问,“师兄师姐也吃了吗?”蒲子柳性格外向,闻言就自顾自地开始:“今天不是要去平山村嘛,我起了个大早想去镇上看看那天说好的包车能不能坐,结果一时半会儿还要等。我就去吃了个米线,雨一直不停,那老板也没扯棚子,就一把大伞,坐在那儿被淋得……昨晚头发又白洗了!”“等雨小一点再出发吧。”李彬看也不看蒲子柳和喻遐,对着乔小蝶说,“这会儿去,搞不好村里雨更大,到时候大家都不好受。”乔小蝶也点点头:“是啊,这边的雨下起来就没完……”李彬说:“这会儿您刚好帮我看看论文吧,上次去完荆南我写了点,有几个地方要劳烦您指教。”他们交谈几句,喻遐见话题没在自己身上,告辞先回房间。身后蒲子柳的脚步匆匆跟来,她和喻遐一起上楼,笑道:“等等我呀!”楼梯狭窄仅供一人通行,喻遐侧过身,让蒲子柳走在前面。蒲子柳大他两届,开学读研二。同为队里最年长的研究生,比起话少、高傲、只会拿正眼看老师的李彬,蒲子柳是个很容易亲近的人,同团队里大家关系都好。或许唯一的小缺点就是太自来熟,有时少了边界感。她从第一天认识起就很照顾喻遐,所以对喻遐而言,别人说话或许当耳边风没心理障碍,但蒲子柳无论找他有什么事,他都会认真倾听、尽力而为。等两个人一前一后穿过细窄的木质楼梯,蒲子柳拦住喻遐,略带戏谑。“你昨晚去哪了?”喻遐还装傻:“什么?”“当着老师就装吧,别跟我还在这儿有的没的,问你呢。”蒲子柳笑着放开他,歪过头试图捕捉他的慌张,“是不是又去找那个电影演员啦?”“没有。”喻遐没看她,兀自往房间方向走。蒲子柳在后面说他“有小秘密了”,喻遐就跟听不见似的头也不回,打开门进去,末了不忘跟她“学姐再见”。留下学姐在原地叹了口气。“还是这副样子。”蒲子柳无可奈何地想,她拿喻遐没办法。
东河大学的暑期研学团统共十来人,最小的读二年级,最年长的是两个研究生,由建筑学院最年轻的教授乔小蝶带队,在“春明-临水”一线的四个城市进行相关考察,是学院保留时间最久的暑期项目。项目需要全程自费,喻遐虽然一开始就心动,但没有报名。直到老师乔小蝶找到他,说还有一个领队名额,学校按日发补贴。乔小蝶的出发点不难揣测。喻遐入学三年来各项成绩都是雷打不动的年级第一,为人谦虚、做事低调,她出于对喻遐的欣赏,不忍心对方错过这次活动。这次进团,乔小蝶不仅让喻遐帮着带队规划路线、进行讲解,还特意安排他和李彬、蒲子柳熟悉,摆明了在替他铺路。说不定下学期,乔小蝶还打算鼓励喻遐保研,如果喻遐没有申请外校或出国的想法,她大概率会招到自己门下。不过老师对学生的了解往往侧重不同,现在出来好几天,乔小蝶没发现喻遐哪里不好,蒲子柳倒看出来了问题。各项安排都没毛病,行程也一团和气,可临近尾声了,本科那些人跟喻遐并不热络,甚至可说戒备和排挤,而竟然源头在喻遐身上。处理人际关系这一项,喻遐好似有天生的屏障。性格说好听点叫谦虚随和,说直接些是有点自我又礼貌过头,属于不会惹人生气,也不见和谁勾肩搭背、无话不谈的类型,沟通起来着实费劲。所以难怪其他人觉得喻遐高冷,默契地把他排除在了小团体以外。喻遐肯定有自己的原因,不想和大家无话不谈,蒲子柳知道她和喻遐没熟到那个程度,哪怕问了,喻遐肯定不会说实话。她只暗自担心,希望昨天吃饭时的小风波不会引出大乱子。研学团这几天住在临水镇一家小有名气的青旅,除了10人混住房间,也有和普通旅馆一样的单人间、双人间。喻遐的房间是个6人间,像男生宿舍,其余5个人中有3个是他的同学。这会儿群里通知了不急着出发,同学都在房间里休息。喻遐进屋后,他们像没看见人似的继续打游戏的打游戏、侃大山的侃大山,连一秒中断都没有。喻遐习惯了,提着书包走到最里面。他的床位是最差的那个,和卫生间一墙之隔。青旅的大房间条件有限,一遇到开水龙头或者淋浴,这床位上就不可能太安静。第一天来的时候几个男生谁也不愿意选,喻遐就干脆自己睡了这儿。卫生间里正有人洗澡,水声与窗外的雨模糊边界,一股脑儿地朝角落砸下来。身上还有点冷,喻遐在淅淅沥沥的水声里换了姜换给的t恤,放进盆里,拿到阳台上跟前一天自己穿过的一起洗。白色和灰色互相搅弄,混在盆里搓揉时几朵泡泡膨胀、破裂,喻遐怔怔地看着,鼻尖洗衣液清香仿佛一瞬间来自姜换楼下那颗结了果的柠檬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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