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和宵夜店里毒舌谢文斯的姜换不是一个人,事无巨细地替谢文斯收拾好,还帮他脱下一身酒气的衣服盖好被子,空调温度调高避免夜里吹风感冒,他甚至在床头为谢文斯放了一瓶矿泉水。做完这些,姜换轻声关上门,喻遐坐在大厅角落,百无聊赖地抬头研究墙上海报。都是电影海报,里面正巧有一幅《等风来》的,但和记忆里几版公映海报都长得不太一样。偏写意,一望无际的草原,少女躺倒在满地柔软中,远处,汉族青年遥遥回首。“画的。”姜换不知何时走过来,说,“不是剧照。”喻遐看向他,笑得温和又礼貌:“就说怎么电影里没有这个场景。”姜换跟他一起欣赏片刻那张海报。他记起喻遐是自己的影迷,至少他们之间 紫夜春明的夜晚比临水镇浓郁深沉,铁黑天幕,星辰依旧,却一点也不复轻盈了,风也更沉重些,吹拂树叶哗哗作响。洗漱完已经快1点了,喻遐走出浴室,看见姜换踩着一只拖鞋脱掉上衣。短短对视一眼,姜换扔开衣服把左手藏进阴影。青旅房间用白炽灯,暖白色的光将不大的空间装满,米黄墙布好似能让空气升温,干干净净的白色四件套铺开了揉皱了。没有手机玩,喻遐局促地躺进被子里,好像真的体会到一丝时光穿梭的陈旧感。他翻了个身,看姜换被照得清晰的后背,辨认他的发梢长度,覆盖完肩胛骨,但凌乱而且长短不一,碎得像剪头发的人喝醉了酒手一直抖才能做到。姜换毫不在意地光着上身,穿一条短裤,被子搭在腰间,他靠在床头盯手机屏幕。
喻遐用被子挡住半张脸,瓮声瓮气地问:“你头发怎么这么乱?”姜换习惯了喻遐冷不丁的奇怪发问,眼皮不抬:“拍《触礁》的时候有一场戏是剪头发,许为水让我自己选是做造型再拍还是自由发挥,我选了自由发挥。一把剪刀,没有镜子,拍了三四条,头发就成这样了。”“后面没有去修剪过吗?”很好回答的,是或否,但姜换这次迟疑了很久:“……后面我没有想过这件事。”喻遐似懂非懂,“哦”了声。他很希望能和姜换聊一聊刚杀青的那部电影《触礁》,网上能查到的信息很少。导演许为水,主演姜换、蔡紫桐,还有一个叫谷非雨的素人青年。许为水同时也作编剧,很多人将它看做许为水为姜换进行的开始两人同居。不久后资助人的儿子从海外归来,他无可救药地爱上母亲的情人。题材看上去有太多可挖掘的空间了,但剧情走向却一点都没有透露,因而更激起了看客们的好奇心。更别提拍摄全程保密,杀青时没有举行庆功活动,随后就是漫长的等待,不时传出好像剪辑完了、送审了、审失败了,但谁也没有确定消息。许为水拒绝接受《触礁》相关的访问,媒体随后堵截主创们,蔡紫桐虽然拿过两次金玫瑰、一次东京影后,现在却已是半退圈的状态,而那位神秘的素人演员本身就连名字都查不到,杀青后更如同人间蒸发,没有音讯。再加上不爱凑热闹的姜换……姜换在《云雀之死》后知名度上了一个台阶,广为人知的是,许为水是姜换亦师亦父的伯乐,是成就他的人。所有人笃定许为水很了解姜换,会宁缺毋滥地为姜换创作剧本,这次也一定能让姜换的演员生涯留下更经典、更完美的作品……这些只是一般人的猜测,而喻遐看出姜换现在不太对劲。虽然姜换说话一直慢吞吞的不着急,这次提到《触礁》,拖延就成了迟疑,像有什么被他挡在黑暗里,严防死守不能泄露。难道拍《触礁》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不愉快吗?“不过电影都拍完那么久了。”喻遐若有所指地说,他希望姜换不要被困住。姜换很不习惯似的抓住半截断裂的长发。他放开手:“你说得对。”一点浅笑好像融化在暖光中,姜换关了顶灯,床头的阅读灯成了唯一光源。他侧过身,面朝喻遐的床位,黑发覆盖上肩膀,依然在看手机。相隔不到一米,窗帘阻隔了哗啦啦的夜风和黑暗,喻遐也跟着打在姜换脸上的橙黄一直升温。食髓知味过的身体深处有什么燥热不受控地升腾,距离太近了,他听得见姜换偶尔加重的呼吸,看得清他微皱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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