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更多消息从哪儿漏出去的他们还没有任何头绪,他应该避开这些“嫌疑场所”,谨防有不信邪的记者、自媒体人在这儿蹲点。可姜换心一横打开车门,他要去单元楼下确认喻遐在不在家。手机震动,掌心像触到了潮水的第一次翻涌。屏幕上,背过无数次的电话号码后跟着短信内容,一个简单的地址:烟霞路198号。最后附言道:“就说找乔老师。”地址离喻遐家不算很远,也是个颇有年代的居民小区,但门卫的警惕性比落虹小区的要高得多。登记车牌号,又问他找谁的。“我找乔老师。”姜换依言答。门卫将信将疑地放他进去,目送车子远去后才回到了保安室内。树丛掩映,加之灯光晦暗不明难以分辨行车道和人行道,姜换索性找了个车位停好保时捷。他下车时看见张安妮发给自己的信息,询问第二天是否还赶得回去,为了让她放心,姜换说“尽量”。但他们都明白这句“尽量”是敷衍,姜换回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循着居民楼门牌一个一个地找,似乎过去很久,又或者因为难以辨别导致时间变慢,姜换终于找到短信的地址时,距离他下车也仅仅只有15分钟。夜已经深了,姜换抬起头,眼前的楼栋像一尊寂静的石像伫立在苍穹之下。只剩一楼右侧还亮着灯。他走过去,每一步都像在往地心沉没,拉拽着,让他迟缓地继续犹豫。姜换莫名有了类似近乡情怯的羞愧——他还没想好,时隔一个多月再见喻遐,他们还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喻遐的心情不好,他该怎么对喻遐说第一句话。但这些犹豫和羞愧都在看见那道虚掩的防盗门时一触即溃。姜换掐了掐不受控战栗的手,按下门把。客厅里坐着一个不算年轻的女人,听见声响,站起身看向玄关处。她盘着头发,一身衣服很整齐,像随时都要出门。“你是姜换对吗?”女人温柔地对姜换笑了笑,“我是乔小蝶,喻遐的毕业设计导师。”姜换无力地欲言又止,皱起眉。“喻遐在卧室里休息了。”乔小蝶提起自己的包,跟没事人似的走到玄关处换了皮鞋,“你来这里陪他,那我就先走了——这边随便住,就当是自己家。”她没有要姜换解释什么,说完这些,真的直接离开了。偌大房间,桂花香淡淡地蔓延开,属于秋天的味道在这个春夜不合时宜,却恰到好处地安抚了姜换无处放置的焦躁。只有一个卧室紧闭着门,姜换站在前面,想象薄薄一层门板隔开的是错失的时间。两声轻响,回荡在空旷的夜里。开门时木头摩擦过瓷砖仿佛一次莽撞粗粝的相遇。
喻遐怎么更瘦了。这念头只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下一秒,姜换怀揣着满心不知所措对上了喻遐的视线。看见他,喻遐僵在原地,死气沉沉的瞳孔中闪过一点萤火。喻遐裂开的嘴唇轻轻动了动,随后他漫无目的地、失魂落魄地朝外迈出半步,接着浑身都软了,猛地扑向姜换,像抓住了期待已久的救命稻草。然后失声痛哭。--------------------阅读点击一点涨都没有,我心态和身体都垮掉,这种坚持有什么意义 不要再见面了“姜换,姜换。姜换……”喻遐埋在他怀里慢慢地往下滑,好像不记得别的话怎么说,一声一声地叫他的名字,撕心裂肺的,在身体深处埋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喊一句,姜换就应一声,和他一起跪在地上越发紧密地回抱住喻遐。“姜换……”“嗯。”“我爸爸出事了,姜换。我……”他说不下去,喉间发出绝望的颤抖,抓住姜换大衣的手也渐渐地滑下去,找不到着力点似的垂落,又被一把握紧重又贴在姜换的心口。支离破碎的呜咽像风中悲鸣不断萦绕在耳畔,姜换贴着喻遐的脸,他去碰喻遐时手指被淋湿,只摸到冰冷的眼泪。他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像第一次直面喻遐的委屈那样手足无措,可现在更多的还有愧疚和后悔。他从没见喻遐这么哭过。曾经喻遐的眼泪都是没有声音的,和微红的鼻尖眼角、紧紧抿成一条线的嘴唇一样,极力压抑,一声不吭,所以姜换以为他平静。可再波澜不惊的湖水之下都早已暗潮顿生,翻涌着,只等一阵风雨就能撕裂天地。喻遐的风雨来得太残忍。他好像回到刚抵达这个世界的那天,伴随好奇、不满、愤怒,发出一声响亮的啼哭,由此揭开全部情绪,又被迅速地塞回了无法言语的沉默中。直到现在,常人所无法感同身受的挫折与绝望一次一次毫不留情降临给喻遐,抗争带来了背叛,漠视带来了更大的窥伺,退后与妥协后恶意的得寸进尺则成了压垮喻遐的最后一根羽毛。山洪爆发,他淹没在其中,看见姜换的一刻才隐约抓住了得救的渺茫希望。而喻遐还未真正得救。拍在后背的节奏轻柔而温和,鼻尖,经历酸痛、缺氧,有一抹夏天般冰凉凉的气息钻入神经末梢,包裹住他最后一点残存的情感,唤起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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