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没过脑袋,堵住鼻息,他呼吸不了,下意识往上窜,双腿被牢牢箍住,周围净是装满水的铜墙铁壁。月光透过小窗洒进屋内,照在空荡荡的床头一角。床外几步,小凳上的靛蓝衣衫被水洇湿,地上溅了一圈的水,水缸不住晃动。哗——“砰——”硬实崭新的屋门被暴力踹开,屋里两人方才扒光了衣裳正往床上躺,心惊胆战地回头,嗓子眼一堵,发不出声。门口的身影背着光,堵的严严实实,盯着床上两团看不清的黑影,浑身的气息骇人。纪宁扯着衣裳往自己身上盖,心里如坠冰窟。无论那人是谁,他都完了。刘多麦脑子快炸了,他浑身的血都往脑门冲,他只能摸个小手的哥儿,被人压在床上亲。而那男人,还是前些日子教他讨哥儿欢心的李秀才。那种遭人当傻子算计的羞辱感袭来,针尖般扎在他胸口。李秀才的好事被人打断,惊慌之后见这人跟鬼一样没动静,心里躁的不行,火气上头,“看够了没,还不滚?”门口的壮实的大黑影没出声,直直朝床铺走来,李秀才心下发怵,往床角退,岂料那汉子抓了纪宁就走。纪宁惊呼一声,身上衣裳穿的凌乱,被拽着到了门口,月光照亮了他白净清秀的脸。刘多麦确认了人,心口好似火烧一般的疼,他没说别的,人影一闪来到床边,按着李秀才就揍。李秀才惨叫出声,他一个惯爱寻欢作乐的书生,身上没个二两肉,哪里遭得住村里壮劳力的拳头,一拳头下来牙都松了。纪宁顾不得其他,拔腿就想跑,可巧遇上了穿好衣裳往这边来的老两口。“你……”李母眉毛吊起,尖声,“宁哥儿你怎在这!”听见儿子的惨叫,李母心里突突的,有了猜测。她一把抓住纪宁的胳膊不让他走,和李老汉一起跑进屋子。一时间,李家鸡飞狗跳,李母尖锐的骂声在寂静的夜里传了好远,惊的村里狗吠,三四户人家的大门接连打开。“天杀的啊!我的儿被你这浪荡哥儿给害死了啊!”李母又哭又嚎,把纪宁骂的狗血淋头,错都往他头上推。“哪有这般下贱的哥儿,跑人家里勾人,还把姘头引来揍人,我可怜的儿!”“我李家烧高香养出来的秀才郎,全被你个贱的毁了!”李家在村子中心位置,这一闹,村里老少觉也不睡了,跑来看现场,可比江饮冬那次的人要多。村子的人稀奇的不行,这是啥好时节,怎的热闹事一个接着一个,没发生在自家,谁都乐意看。
“哎呦,这不是城里来的教养好品性好样貌好的哥儿吗”“就是,从前大家比不得,如今这副丢人的样子也不得哟。”“苦了多麦这个实诚汉子,花的钱打水漂喽。”“那算啥,打了秀才,指不定得吃多久的牢饭。”刘多麦和李秀才早被李家人拉开,他此刻被李家人包围着,外面又围了一圈嚷嚷看热闹的。他慢慢清醒过来,脑子嗡嗡的,觉着眼前场景莫名熟悉。被人盯着议论着,被李母尖锐的指甲在膀子上招呼着,刘多麦有种被镰刀割伤的钝痛,他没由来的脚往后退一步,暴怒上头的勇气退了干净。他呆呆地看向一边流泪的宁哥儿,觉得这人很陌生,见到他时便生出的欢喜,连着他的勇气一道跑光了。刘多麦的爹娘被人叫着赶了过来,不多时,吴家的母女也来了,三人闹出来的动静牵扯了村里四户人家,是茂山村十几年来未得一见的大场面。定了亲的秀才和村里名声最好的哥儿搞到了一起,可有的看了。吴秀枝和纪宁走的近,准夫婿和好友搅和在一起,她又恼又气,哭得喘不过气,吴婶子冲上去扇纪宁巴掌。“下贱胚子!”吴婶子泼起来不是个身形瘦弱的小哥儿能挡的,她的巴掌追着纪宁打。周围人没人愿意拉偏架。李家人还在撒泼打滚喊冤,刘多麦的父母边训儿子边道歉,纪宁躲得了巴掌,躲不了村民的吐沫星子,哥儿傲慢的颈子不得不低垂。闹哄哄的一团。江饮冬站在人群以外,漠然地看着这场闹剧。忽然,他猛地他抬头,透过人群和江饮冬对视,往日温柔如水的眸子,此时恨的要吃人。天色渐亮,人群迟迟不散,江饮冬看够了,他一动,旁边的人好似才发现他。“江冬子!”这一声把众人的视线引到了江饮冬身上。自那日江饮冬一把斧头把老鳏夫折磨的屁滚尿流,这两天大家提起他还有点怵。可和眼下一对比,江冬子把窑子里头的人带回家养便算不啥,人家关门过自己的日子,而那人人夸的哥儿跑人家里睡秀才,才是真不要脸的事。“冬子也在哈?还是冬子眼睛雪亮,这种轻贱哥儿早该离得远远的。”“冬子自个儿踏实过日子,不招谁惹谁。”“要不是上回老鳏夫搅和,冬子能发脾气?再说谁没个火气上头的时候。”“刘多麦这回可惨了,心上哥儿没了,还得吃秀才的官司。李秀才可不是那老鳏夫,谁都能踹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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