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圣临朝的局面,世所罕见呐。”崔海河不说话了。他知道他们礼部是清水衙门,是养老的好地方。因为油水少、升级难的缘故,礼部的大臣基本都是单纯混子;可是,这么单纯、这么天真、这么口无遮拦的属下,真是让他害怕。崔海河胆战心惊,生怕他的下属们无意间说出了什么掉脑袋的话,他紧张地抓住了袖子,悄悄捏紧了手心,深呼吸一次又一次,正准备强行打断下属们的攀谈,余光却瞧见皇帝陛下早早站在了他们身后。崔海河一个激灵,也不酝酿情绪了,叫停的话正要说出口,祁峟就言笑晏晏地走了出来。“爱卿们在探讨太|祖旧事?”“臣不敢。”众大臣慌成一片,他们是单纯、不是单蠢,妄议祖先可是死罪,他们当然不会应下。祁峟不管他们的胆战心惊,只背着手,悠闲走在青松树下,阳光透过葱郁的绿荫打在明黄的龙袍上,颇有几分静谧的古意雅致。“太|祖开国,太宗立纲。先人的过错就是最值得学习的摹本。”众臣心虚害怕。君议君事小,最多被人批评“不孝”。臣议君事大,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高帽子戴上了可就取不下来了。场面冷淡了祁峟也不尴尬,只一个人自说自话道:“太宗皇帝结束了分裂,肃正了朝廷,救助了诸多穷苦百姓,是孤心中最有能力的君主。”骂祖先是不敬。夸祖先可没有任何问题。崔海河等大臣都笑了起来,皱巴的眉眼舒缓起来,带着轻松,“陛下所言极是。”“太宗皇帝心有苍生而手段凌厉、嗜血善战而不大兴杀戮,他将大批量土地分给人民;时间过去了百年,百姓依旧沐浴他的恩泽。”这话说到了祁峟心坎上。分土地,那是福泽百姓的事!太宗做得,那他祁峟也做得。后世子孙效仿先君,能有什么错!众臣拍着太宗皇帝的马屁,他们夸得越好听,祁峟心里越欢喜。“大祁能有太宗这样的皇帝,实在是江山社稷之福。”“陛下若能有太宗一样的智慧魄力,我大祁又何尝不能千年、万年的传递下去。”祁峟心花怒放,既然是你们让孤学太宗的,那就不要怪孤手段狠辣了。太|祖执政末期,太子未立,皇子们先后就藩,各个野心勃勃,又是招兵买马又是圈钱圈地。
藩地的皇子成了地方的皇帝,那自然是越发不满足手中小小的封地,中原地大物博,何人不想入主中原,当那广袤土地的唯一的王!于是割据、厮杀连绵不断。土地都成了皇子贵族的筹码,他们掌握着封地的所有土地、cao纵着封地官员的升降、监管着商品货币的流通。所有的百姓都成了以数字计算的力役兵源,种地不再是他们的本分,而是他们的奢望。只有打了胜仗活着回来,才能有机会去那皇庄种地养老。若是打了败仗活着回来,那只有数之不尽的徭役等着你。王府、酒馆、画舫、教坊……雕龙刻凤、镶金嵌玉的奢侈辉煌谁人不喜欢、谁人不向往。可只有拳头硬的土皇帝能享受!土皇帝的生活要多滋润有多滋润,然而这滋润背后都是百姓血与肉的泣泪。太宗皇帝是诸位皇子中的佼佼者,他打败了一众兄弟,杀戮了所有的夺嫡失败的兄弟,将他们侵占的土地交还给百姓,并免了他们税赋十年,如此休养生息,大祁才蒸蒸日上,走上了富庶强国的队伍。慢慢地,就成了南越、西羌、东芜的宗主国,成了这片土地上说一不二的老大。那时,北方的狄族不过是尚未开化的蛮邦,还没有资格坐在牌桌上。太宗皇帝是个本事大的,足够心狠手辣,也足够仁慈悲悯。他对百姓好,对妻子儿女也很好。他的后宫只有发妻一人,一生都不曾纳妾娶妃。他唯一的皇子不幸沾染了天花,并将这无药可救的瘟疫染给了他的皇后。短短一月的时间,他唯一的发妻和唯一的皇子先后离世,他从没骂过一句儿子顽劣、扫把星连累了母亲。他只把这当是他自己的报应,是他杀戮过重的报应。即使没了继承人,他也不曾纳妾娶妃。他的女儿,也就是大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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