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强夺农妇手中的金器,以‘高贵器物,岂容粗鄙之人玷污’为由头,打死了持有金器的老妪,将器具据为己有,后经京兆尹查证,老妪手中的金器出自哀帝陵墓,是明柯将军发下的慰问金,老太太唯一的儿子死在战场上,儿子性命换来的金器竟然成了老母的催命符。”“范氏实在可恨,怎配高坐王位。”夏妍平和的眉头紧紧蹙起,他怎么敢的,那可是战士身死的慰问金!是老太太安身立命的依据,她拿着那金器,可换取米面油数许、可换来一口体面的棺材和一处可以容身的居所……那是儿子对母亲最后的孝顺,是朝廷对百姓最后的仁慈……祁峟也震怒,他的确吃惊于范氏的坏事做尽,他本以为范氏最多是对妻子刻薄,可软饭硬吃的男人,能对亲生儿子痛下杀手的男人,他又怎么可能对外人和善呢?以王爷自居的高人一等的贵族,又怎么会把贱民庶民放在眼里,当作同类呢?畜生是不会物伤其类的。祁峟本就下定了废王的决心,臣子的谏言只不过是坚定了他这份心。他一想到这范氏顶着淮南王的旗号招摇过市,他就心里作呕,但一想到时至今日,淮南王依旧舒舒服服地坐在王府里,美人环绕着伺候,数之不尽的金钱化作无尽的奢侈器物……他半生富贵,一生顺遂,享受过王朝最顶尖的供奉,品尝过人世间最昂贵的幸福,他妻儿子女成群、美人环肥燕瘦。死在他手下的亡魂却不过是世间最可怜的、生存尚且艰难的芸芸众生。活着没人记挂、死了没人收尸,被一卷草席扔在乱葬岗的可怜人……那丧子的老妪何错之有?那与官家公子情投意合的花魁又何其无辜?爱人者人之天性。爱而不得是最寻常不过的遗憾。为了一枚金簪、一名美人,使自己的手上沾满陌生人的鲜血。为了王位,为了荣耀,使自己的手上沾满亲生儿子的鲜血。实在是人渣败类。上位者就该求仁得仁吗?高位者就可以为所欲为毫无底线吗?显然不是的。可高位者有做恶的底气,有为祸的实力。范氏手上沾了那么多血,那么多人知道他的罪恶、知道他的阴狠,却无人指责他、无人举报他。他是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的时候,杀人放火于他不过是三两件不足挂齿的小把柄,他不屑于隐藏。他墙倒众人推的时候,大家才意识到他干的那些事是错误的、是丧尽天良的、是人人得以诛之的!他鼎盛时期犯下的孽,从不曾困扰他的生活,入侵他的美梦,他优哉游哉、乐乐呵呵活了数十年。他睁眼后的每一秒都可以肆无忌惮地草菅人命、闭眼前的每一分都可以高枕无忧地审判众人,王法于他,何足挂齿?而最重要的是,京中百官,朝堂诸臣,对他的罪恶并非全然无知,只是沉默、装瞎罢了。祁峟对朝臣的态度并不满意,但他还是重重奖赏了揭发范氏罪恶的官员。
范氏一时间成了朝堂上人人得以口诛笔伐的对象。祁峟乐见其成。废了范氏的王爵后,淮南王爵何去何从成了大问题。淮南王一脉子嗣单薄、异常单薄,断情绝爱出家为僧的有两个、未婚未育的三个、坚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十来个……朝臣们把淮南王的家谱翻到第一页,都找不出一个尚还在世的男丁……是了,若是有子嗣存世,老淮南王何至于冒着改姓易氏的风险传爵女婿?众臣迷茫地不得了,愁的胡子都翘了。总不能收回淮南王爵吧。那他们陛下苛待宗室的名头,怕是要彪炳史册了。他们这群不善劝谏的臣子,也将跟着陛下被史书鞭尸……大家忧愁地你看我我看你,所有人眼中都写着不知所措。祁峟却安坐如山,半分不见着急。他打定了主意拥立现任淮南王妃祁钺为王。淮安王妃和淮南王,一字之差,地位差的那可不是一星半点。从祁钺名字上都能看出老淮南王对闺女的重视。以淮南王府的家教,祁钺定不会是个差的。他虽存了心思要帮祁钺一把,却不打算让祁钺轻轻松松坐上王位。毕竟,大祁子民千万,有能耐有本事,能扛得起‘淮南王’荣耀的人,没个一千也有八百的。他根本没必要只在怀南王的血脉里挑选继承人,更没必要只在姓祁的男孩子中挑选继承人。很快就有官员提了过继宗子的主意,“陛下,初任淮南王是熹宗陛下的亲弟弟,陛下您的诸位堂叔堂兄弟,都跟淮南王血缘亲近。”“不如就在诸位亲王、亲王世子的同母弟中挑选郡王嗣位。”祁峟冷着脸,声音冰寒,“不可。”“宗室血缘不容混淆,该是谁的儿子就是谁的儿子,该进谁的祠堂就进谁的祠堂。”“陛下……,不必如此刻板。”祁峟声音冷漠,“我意已决,不必再劝。”开玩笑,过继的先河能开吗?当然不能啊!今日淮南王家绝嗣,给他过继个儿子延续爵位,明日赵王肃王绝嗣,也给他们过继儿子延续爵位呗。他脑子又没泡,该是多有病才上赶着拿钱给叔叔伯伯养家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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