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完颜宁心下一片了然,连景行都因金玉带之事而误解亲生母亲,又何况府中奴仆。定是他们偷偷议论长主出面指证金玉带之事被湘兰和纨纨听见,才使得湘兰误以为主母因失宠而报复丈夫,从而归咎自己,而纨纨则认定了嫡母害死父亲。邢国长公主见状,颓然摆摆手,让奴仆们起来。完颜宁则握着纨纨一只小手,叹息道:“纨纨,你爹爹是你母亲的夫君,你的哥哥们是她的亲骨肉,戴娘子更是得她多年照料。别的且不说,若非她刻意退让,依着规矩你一生下来就要养在她身边,怎能日日呆在戴娘子院中,还堂而皇之地喊她作娘?便是寻常人家的庶出孩子,也只能称生母为姨娘或小娘,更何况你的嫡母是当朝的长公主。”纨纨年幼,听得似懂非懂,却也明白了父亲和生母并非被嫡母害死,方才自己冤枉了好人。她想到自有记忆以来,这位身份尊贵的嫡母一直待自己极好,不由得感到歉然,犹豫着抬头看她,怯生生地唤:“母亲……”邢国长公主立刻蹲下身紧紧抱住她,垂泪道:“没事没事,纨纨别怕……”完颜宁默默看着,暗暗长叹了一声,转身对奴仆们道:“快些给戴娘子装殓吧。” 香奁梦断(四)女诫再度回宫的时候,仍是赶上宫门下钥。这一日里,完颜宁先陪着邢国长公主装殓了湘兰,午后,又同赴大理寺狱迎回了仆散安贞和九华、弘毅、景行的尸首,也一并梳洗装殓了。因四人以谋反及连坐被处死,后事只得一切从简,府中不能装饰缟素,不能置办丧仪,逝者不能享用外椁和奠酒。门外禁军虽已撤回,却也没有一个前来吊唁的宾客。四具棺木整整齐齐地停放在正堂上,邢国长公主想了想,又叫人将湘兰的棺木也移过来,停在仆散安贞的棺木之侧。盛夏里天气炎热,邢国长公主悄悄命人去寻司天台,就近算了个破土的良辰吉日,是在明日的辰时。她自忖不能惊动宫中冰井监,便叫人去坊间货商处买了许多冰块,一并放在堂前。做完这些后,她才命仆妇带来纨纨,抱着痛哭不已的纨纨柔声道:“纨纨别害怕,这是爹爹,这是阿娘,这是大哥哥、二哥哥、三哥哥……他们现在又在一处啦……好孩子,你来向他们磕个头,就当是送别了。”纨纨哭得娇嫩的嗓子都哑了,软瘫在嫡母怀里,任由她抱着自己向棺木叩首。礼毕后,邢国长公主一边轻轻拍哄着她,一边柔声低道:“小纨纨,不要怕,往后你还是住从前的屋子,福慧姑姑来照顾你,你娘留下的东西,一花一草,一桌一椅,咱们都不动它,好不好?”纨纨一听,如惊弓之鸟般睁大了眼睛,紧紧抱住嫡母的脖子,颤声道:“母亲也要走么?”邢国长公主凄然微笑道:“是啊,母亲要回宫里去。”纨纨顿时大哭:“母亲不要走,是纨纨错了,纨纨不该说您害死爹爹,您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不要走……”邢国长公主温柔地抚着她的小脸,忍泪道:“好孩子,母亲怎会生你的气呢……只是,母亲是公主,公主都是要回到宫里去的,你看,宁姐姐也是这样。”纨纨疑惑地抽泣道:“可母亲已嫁了爹爹,还要回宫里去么?”
邢国长公主仰起头,忽地笑了:“是啊,是啊,大金的公主,便是嫁了人,也一样要回到宫里去……”她大笑着,却有两行清泪滚滚而下。车辇进了西华门,完颜宁小心翼翼地对邢国长公主道:“姑母,今晚就受些委屈,歇在我那里吧。”邢国长公主柔声微笑道:“好孩子,多谢你了。”完颜宁一听,想起昨日仆散安贞亦说过同样的话,眼泪差点掉下来,竭力忍住了。一时下了车辇,完颜宁叫流风先回去准备衾褥,自己扶着邢国长公主缓缓往翠微阁走,她回想起方才济国公府众人骇惧的眼神,心道:“仆散家的人如今视姨母如蛇蝎,国公府她是决计回不去了,可若要长久住在宫里,总要陛下首肯才行。”念及此处,她又轻声道:“姑母,我明日去求一求陛下,让姑母来翠微阁照顾我,好么?”邢国长公主怔了一怔,却不回答,只柔声笑道:“宁儿,我想去看看仁政殿。”完颜宁小心翼翼地道:“姑母,这里没有仁政殿。”“没有?”邢国长公主讶然,随即反应过来,“对了,这里不是燕京,自然没有仁政殿。”她怅然失落,缓缓转身环视着暮色中连绵不绝的宫墙:“燕京,燕京……回不去了么?”又忽然拉起完颜宁的手,笑道:“宁儿,不要紧,我记得仁政殿的位置,我带你去看。”说罢,她一边拉着完颜宁向前走,一边指着南边娓娓道:“这里是大安殿,左边是月华门,大安殿是翁翁大朝会的地方,广厦十一间,二哥就是在这里登基的……殿前是弘福楼、广祐楼,出了会通门再往东走就是东宫,爹爹、阿娘、大哥、二哥、我,还有琼章,我们就住在那里……”完颜宁知她说的是半生牵缠的中都皇宫,心中更是担忧,紧紧挽着她瘦削的手臂,任由她带着自己在茫茫夜色中不断穿行于巍巍皇城的紫楼金阁之中,边走边道:“这里是集英门,后边寿康殿……承明门、嘉会门……”她越走越快,长褙子宽大的袖口被晚风吹得鼓起,仿佛下一刻就要乘风而去,完颜宁几乎跟不上她的脚步,“这里是昭庆门……”完颜宁一顾左右,发现她已带自己来到了隆德殿附近,心中一阵焦急,所幸的是,邢国长公主并未走向隆德殿,而是快步向后头的仁安殿走去。完颜宁小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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