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散,手边是一把生锈的剪刀。
他不知道自己拿来做什么,只是想起半年前自己偷偷去找春红坊的绣娘,请她们教他发绣。那时候绣娘们红着脸笑吟吟问他:“小郎君,小郎君,你为什么要来学这些女子专研的发绣呀?”
“发丝即青丝,我想要用情丝绣一对鸳鸯,套牢我喜欢的小女郎。”
风雪愈发,窗扉被吹开,一刹间,冰霜缥缈于月光雪色之间,柳琢春仰起头,却见一只皲裂流血的手扒住了窗台,他攥着剪刀,僵硬的身子颤巍巍还未站起来,一具灌满寒气的身体狼狈地抱着少年摔到在零落的雪花中。
柳琢春听见同频的心跳,被抱紧的一瞬间,心头的绞痛消弭,好似自己被割下来的,另一半血淋淋的心脏重新长到了一起。酥麻中带着痛楚,他不受控制的蜷起手指,剪刀抵在少女雪白的颈侧。
指肚抿掉宁宁唇角的血迹,柳琢春莞尔,泪痕阑干,他轻声细语,凝睇着她的目光柔情无限,“宁宁,你当真觉得我不会杀你吗?”
“你负我!宁宁,是你负我!”
颈侧一点尖锐的冰凉,宁宁全身的痛楚刚刚在这个怀抱里消弭,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她抓紧阿春手里的剪刀,想要笑却先溢出一串泪珠,砸在身下少年惨白的脸上。
“我信,我信你,阿春,但下次威胁负心人之前,”指肚摁住剪刀,宁宁还未用力,柳琢春便惊慌地将它丢掉,怔怔地抬手抹掉脸上她的眼泪。
宁宁笑容更甚,眼泪簌簌落下,攥住了阿春冰凉的手指,她揶揄:“下次威胁负心人,阿春,记得要用开刃的剪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宁宁,殿下呀,”抬手抚上少女被寒风吹得嫣红的脸颊,柳琢春细细地凝视着她的眉心,仿佛要一寸寸刻到心里一样。叹了口气,他泪眼婆娑地莞尔,“你就是吃准了我爱你,所以你总要伤我的心。”
柳琢春一笑,宁宁也忍不住弯了眼,唇瓣战栗着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只能沉默地吻掉少年发丝上的霜雪。
“阿春,我是戏本里的次要人物,是你一生当中不起眼的过客。莫要在我身上浪费太多感情了,你该向前看,阿春,小柳公子,你会有很长很好的一生,我保证。”
“又骗我。”柳琢春忽然笑起来,捏着宁宁的脸颊,他仿佛释然,已经接受自己爱上一个负心人的现实,仰头望着霜雪落满他们交缠的青丝,恍若也同她这样白头了一辈子。
“这样吧,殿下,若您真的要另结新欢,就给我一夜,就一夜,我想要你亲自吻掉我为你种下的守宫砂。”
天微亮的时候下了一场小雪,烧了一夜的炭盆沉寂成灰。宁宁掀开被子,起身时仔细用手指解开阿春和她缠在一起的头发。
随着她的动作,锦被滑落肩头,少年玉白锁骨处一连串的吻痕顺着曲线往下蜿蜒,宁宁心虚得很,因为昨夜把那两颗给咬烂了,阿春疼得骂她,手揪着她的头发想要将人扯开,却到底舍不得用力,只能啜泣着任她吸出血珠。
那一刻的痛楚大抵对他来说也是欢愉,证明那负心人多少有一点喜欢他的欢愉。
柳琢春看不明白宁宁,昨夜她很疯,将他的双手束在一起,压根不留拒绝的余地,柳琢春眼尾的泪珠都被她细细舔舐,温柔地含住他的啜泣,但掐着他的腰肢,疯狂的动作却让初尝情爱的少年死去活来,一次次沉溺在欲海之中,如孱弱的菟丝花攀附着宁宁,柳琢春觉得他情愿死在那一刻,在宁宁完全侵占他的那一刻。
一开始宁宁的身体很凉,裹挟着风雪的冷意,她每吻一下少年,柳琢春就不可控制地颤抖一下,是从灵魂深处的战栗,他几乎忘了愤怒与绝望,就那样不知廉耻地伸出胳膊圈住了身上的少女。柳琢春虔诚地扬起玉白修长的脖颈,像月光下的一段残雪。宁宁俯身用一串串吻燃起他的心火,窗扉被她暴力地关上,炭盆哔剥作响,细小的火星腾跃到空中又转瞬熄灭。宁宁等不及带他去床上,陷在柔软的地毯里,在柳琢春自幼居住的阁楼里,她轻而易举地剥开少年繁复的衣衫,捧出他的洁白,颤颤巍巍的,新雪融化后又溢出春水般的湿润,芳菲晕染在少年雪白的肌肤上,好似一簇簇春花将要冲破薄薄的一层肌肤肆意绽放。
她被阿春紧紧搂着,就好似迎面被一辈子的春天温柔托举。宁宁忍不住流出眼泪,想起来自己上一世在病房里看的最后一眼人间,恰好也是一个温柔的春天,乳燕叽喳叼着嫩芽。那时候她病得没了呼吸,脑海一片空白,只剩下简单的愿望——真想再看一眼春天,再一眼。
可如今,在风雪大作的夜晚,少女的心愿被春天紧紧纠缠。她热得额角鼻尖溢出细密的汗珠,低头在阿春脸上蹭了蹭,所谓水ru相交。柳琢春不知道她的来历,却下意识地感知到宁宁的哀伤,柔软的手指一点点拂过她的脊背,发丝倾撒,细细密密如一张柔软的蛛网,笼罩着宁宁,也托举着宁宁。
他塌下腰方便宁宁动作,眼尾轻挑勾唇笑出来,艳丽无双:“你哭什么?混蛋,你便是再不愿意,再给我哭一缸眼泪,今夜也需得做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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