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她一开口,就忍不住委屈地哭出来。宋祈年掌心被手机震地发麻,他看着通话页面,情绪已经失控地骂了句脏话。直到街边突然响起一声鸣笛,车灯的白色强光照过来,两人才看过去。“小柚?”司机探出头喊。是许家的司机。宋祈年松了口气,他单手握着许柚的肩膀,将她轻轻转向许家车的那边,“你先回家,我有事要离开一趟,你注意安全。”似想起来什么,他为难地叮嘱一遍:“今晚,就别找我了。”然后,猛地朝着医院方向狂奔。冬雨和凉风扑面而来,少年碎发湿透,衣服也狼狈地贴在身上。铺天盖地的黑暗与绝望朝他压来,像是要将他唯一活下去的希望也亲手碾灭,生生将他逼上绝境。是不是真的有人从出生就是个错误?既然这样,那为什么又要生下来?少年那根挺直了十八年的傲骨,这一刻有些弯了。那双假装坚强、假装冷漠的眼,也悄悄红了一瞬。人潮熙攘,车流涌动,就在宋祈年狂奔时,身后突然传来一身嘶声力竭的喊声。“——宋祈年!”少年心脏一揪,心里忽然涌起一股绵延的疼感,像是什么东西在慢慢流失,怎么也抓不住。那股疼感和失去感越来越强烈,疼得宋祈年刹那间停住脚步,回头,看过去。女孩儿不知所措地站在站牌下,大雨倾盆,她哭着看向他,满眼破碎,手微微抬起似是挽留,“别走……”“宋祈年,求你别走——”“你可不可以先选一次我?”口袋里的手机仍在催命似的响,宋祈年看着许柚,眼底溢出心疼,挣扎几秒后,还是没有犹豫地转头朝医院跑。对不起,对不起,许柚。等我回来。可就在转身的那瞬间,雨下得更大了,隔着雨幕宋祈年好像看见许柚说了一句什么。但没看清,那时他想得是,回来再问。彼时的少年还不知道,这将是他和许柚的最后一面。而站在街边的女孩儿,心灰意冷,她说的是——宋祈年,我不喜欢你了。 日记第834页日记写到了834页。就像年少的暗恋, 终于画上句点。
十二月底,淮城一中结束了历届以来最难的一次a9考试。淮城一中本校的文理科第一名,双双跌出了a9联盟总排名的前三十。文科第一名是五班的一个男生, 常年被大家戏称的万年老二;理科第一名是九班的一个女生,被称为这次考试的小黑马。百年名校的淮城一中, 在本届联考的重点高中里, 跌至最后一名。沦为笑柄。乃至许多年后, 仍有人遗憾地问起当年的理科宋神和文科女状元呢, 他们考了多少分。没人答得上来。只知道一个被迫弃考,躺在手术室里,生死不明;一个主动旷考,消失断联,处分记过。所有人都在找宋祈年, 少年那段时间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听说, 学校走最高程序给他办了半个月的“假期”。期间,只有许柚跟他通了最后一次电话。那是在宋祈年十八岁生日那天,距离他消失了快十二天的日子。那天, 许柚匆匆地抱着憨居居去了出租屋一趟。小猫最近病了, 她打算带它去宠物医院, 去之前先拿宋祈年以前养猫的证件和给它检查的单子。这些天一直在下雨, 巷子口的雨水积成了小水窟,发霉潮湿的走廊里生了蜘蛛网,一走进去,口鼻满是灰尘。许柚抱着猫刚踏上走廊, 被满地的狼藉和打开的屋门惊愣在了原地。玻璃碎了一地, 试卷七零八碎地散落在走廊和玄关,屋里摆放整齐的鞋架全部倒塌, 地上还有滴落的斑驳血迹,整个屋子像是遭遇了盗匪洗劫一空。愣神间,许柚怀里的小猫突然抽搐了一下。紧接着喉咙里发出类似呕吐的咕噜声,软乎乎的肚子开始不停地颤动,四肢也开始挣扎地打颤。“憨居居!”许柚来不及多想,找到宋祈年半倒的桌子就开始乱翻,好在很快找到了小猫的证件和之前的检查单子,她转身就要往外冲。可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口站了一列黑色西装的男人,不苟言笑,眼神比窗外的冬雨还要冷,像是一台台没有感情的机器。他们悄无声息地站在身后,不知冷眼旁观了多久。为首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两鬓头发已经发白,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威圧感十足。身上的黑色西装熨烫的一丝不苟,打着领结,脚底踩着皮鞋。而后,皮鞋朝着屋里进了一步。“许小姐。”许柚肩膀一颤,瑟缩地朝着屋里退了一步。没有哪一刻让她觉得宋祈年的气息那么令人安心,面前十几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凛冽感,让她感到害怕。那是涉世未深的女孩儿,对一群陌生成年男性的恐惧。“你们是谁?”许柚抱着猫悄悄往后退了一步,那里放着一把能自卫的剪刀。她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这里人很多,巷子口摄像头都是旋转监控,你们做了什么事根本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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