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祈年晚上发起了高烧。许柚在公寓里下单了退烧药和感冒药,用热水泡开,端到了床边。宋祈年身上还是湿的,衣服黏答答,勒出少年线条分明的薄肌身材。他仰躺在枕头上,碎发上的冰水化开,把枕头都打湿了一大片,脖颈处原有的冷白皮肤烧红一大片,平时的疏冷感褪去,多了几分破碎。“宋祈年,你还好吗?”许柚轻拍了下他的脸,想唤醒他的意识,“起来喝点药再睡。”烧得昏昏沉沉的人掀开眼皮,冷淡的瞳孔迷蒙着,很快又重新阖上。许柚只贴了宋祈年身上一会儿工夫,她的衣服都浸湿了。不换下那身湿衣服,他只会高烧不退。许柚把药推远一点,现在这种情况,容不得她害羞不害羞,眼一闭,手一拉,把宋祈年上身的黑色卫衣拽了下来。高烧灼红的胸膛露了出来。许柚拉过被子盖在宋祈年身上,用靠枕将他坐起来一点,然后才去端药,“把药喝了再睡,好吗?”宋祈年眼睫眨了眨,没睁开。刚刚这么一摆弄,他人已经清醒了一些,却不愿睁眼,好像这样就不用面对有人离开的事实。许柚顿了顿,忽然俯下身,用了点力道地吻在宋祈年的唇上。“你喝了药,我也不走。”“我会一直陪着你。”所以别害怕,宋祈年,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宋祈年睁开眼,眸底的血丝,眼下的乌青,削弱了他的锋利。瞳孔中只倒映着许柚一个人。呼吸之间,宋祈年在许柚退开时,再次吻了上去。发了狠的力道,碰撞的唇齿溢出淡淡的血腥味,在压抑的卧室里,在亲人离世的痛苦中,宋祈年毫无情|欲地吻着怀里的人,手使劲地攥着许柚的腰,撕扯开衣服,胡乱探进去,拼了命一般的力气,只有感受到许柚还是温热的体温时,感受到许柚还在跳动的心脏时,宋祈年才能忘记宋老爷子冰冷僵硬的躯体,忘记宋老爷子停止跳动的胸膛,像是这样才能发泄心里的痛,才能摄取一点安全感,才能知道他不是一个被抛弃的人。许柚尽所能地承受着,没吭一声。直到眼睫突然一烫。什么东西从高处落下来,砸在她的眼睑处。许柚怔住。一直发了疯一样吻她的人,忽然停下来,他抱着她,像是风雨肆虐后的枯枝,低声说,“许柚,我没有爷爷了。” 得寸进尺宋慵山的后事是宋祈年处理的。宋家人想靠近一步都被制止, 包括宋淮,为此宋淮震怒,当着面质问宋祈年还有没有教养, 谁家老子过世儿子不能靠近,反而后事要靠一个孙子处理!
宋祈年面无表情, 只淡声反问了一句话。“我五岁到现在, 整整十六年的时间, 你有为他盖过一次被子吗?”宋淮少有的沉默。宋祈年声音平淡。“十六年里, 你喊过他几声爸爸?”“你来看过他几次?”“如果没有那份股权,你还会管他的死活吗?”“没有,”宋祈年淡声,“你也不会。”“宋淮是宋家的掌权人,他只看重他自己, 老子儿子妻子, 谁都无所谓。”宋淮站在走廊尽头,看着昔日不过才他大腿高的少年,如今已长得落拓不羁。他沉声:“你想干什么?”“你不是想要老爷子手里的另一部分股权吗?”宋祈年举起手里的一份文件, “我给你。”他漫不经心地一扔, 文件“啪”地一声甩在宋淮的脚下。他决绝、不在意的姿态, 在宋淮和宋家人眼里无比陌生, 却又觉得理所当然。宋老爷子离开了,宋家再没有一丝能牵绊住宋祈年的东西,所以他什么都不在乎地撕扯开压制他多年的束缚,彻底地割裂。“股权是你的了, 宋家也是你的了, 宋祈年这个名字从此在宋家消失,在继承权的合同上抹除。”宋淮眼底泛起一丝震惊。他仿佛预料到, 他唯一的血脉将会说出什么。宋祈年缓缓,低声,坚定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父亲。”“——以后我们不再是父子关系了。”少年背影坚决,步伐稳重,一步一步离开了宋家老宅。宋祈年离开前,带走了宋慵山的骨灰盒。至于他为什么放弃宋家,跟宋淮断绝父子关系,没有谁知道。直到很多年以后,许柚问起来,当年在医院里宋老爷子带着呼吸罩跟宋祈年说话,到底说了些什么。宋祈年才告诉她。那时候,白发苍苍的老人其实只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早点追到那女孩儿。”第二句是,“离开宋家吧,自己去成一个家,把爷爷也带走,爷爷也没家。”之后的时间里,许柚除了上课,多半都在宋祈年的公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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