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少年杜亦笑得比光都耀眼。书架的最顶上放置着一个木匣子,取下来要费一番力气。越昱已经有近一年没有将它拿下来了。那里面装的都是杜亦的照片,他们认识十个年头了。他打小就成熟得像个大人,又因为出身尊贵少有人诚心与他相交。大概只有一个人乐意同他絮絮叨叨地讲话,是个叫杜亦的孩子,叫杜亦的少年,叫杜亦的男人,叫杜亦的……他藏在心里的人。审异局创建初期,越昱忙得日夜颠倒,不记得吃饭没时间睡觉,他突发急性肠胃炎痛到昏厥,被杜亦给撞见了。从此之后,那个少年便会时常叮嘱他要好好吃饭,每次的语气都温温柔柔的,就像是习惯,延续到现在都不曾改变。越昱的手指探向那张炫目的笑脸,只是它滞在空中又收了回去。杜亦大概……把他当成了亲人。到底是年轻,余贤在诊疗区休养了一周就可以下地走路。整整一周,杜亦都没联系他。酸,啃了一树没熟的青果似的。涩,仿佛吃了两斤冻柿子皮。好几口气堵嗓子眼,憋挺。余贤离开诊疗区先去找了越昱,开门见山道:“我想换个部门。”越昱从一堆资料中抬起头,扫过去一眼,没搭话。那副相框依旧扣在他案头的右手边,只要他稍微一翻就能看见装在上面的少年。不尴不尬地站了会儿,余贤知道自己的话太过儿戏,便改口道:“请局长帮我换个搭档。”“为什么?”越昱没抬头,似随口而问,“因为他打了你?”“有这部分原因,毕竟我还挺伤心的。”余贤倒也没遮掩,但他要换搭档的缘由百分之百是因为杜亦打了他。只是这个大缘由下又被他分了若干个小理由。他表白被拒,紧接着就被抽得颜面尽无。他想跟人撒娇闹点小脾气,但他又不好意思对外人坦露。当然,余贤心底确实有个坎。太高,他现在跨不过去。越昱抬起头,十指交叉无言地望着余贤,似乎在等待着他给出更充分的理由。“你想啊,队友之间要互相信任,我和队……杜亦之间有心结,还继续做搭配不太好吧?”“是你有心结还是他有心结。”越昱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出勤那天,杜亦不知道你是代号刃。”“是我,是我有心结,我小心眼。“余贤用力地把翻涌而上的情绪往下按,按得他眼眶发烫,鼻子发红。他尽量平缓道:“谢谢你。”
他把感谢的话说在前头,希望越昱能因此给他,给他和杜亦一个缓冲的机会,他期盼不要花费太久的时间就能跨过那个坎。“你在行动部好好待着,搭档的事情我会考虑。”越昱的语气始终淡淡的,他下意识地摸着相框的边缘,“另外,代号弋要收你为徒,你先好好跟他学,将你体内的殊力调息好,至于杜亦那里,我会调节。”他不知道自己是充当了红娘还是拦路石,先后接受着这两人的感谢。更让他心情复杂的是,这两人对于他的道谢皆是出于真心,却全是为了对方考量。余贤在当日下午就回了行动部。一队的队员见着他似乎颇为惊讶,纷纷跟他问家里好。余贤才得知越昱给他编了个离队半个月的理由:老家有事要处理。而他刚满一周就回来了。他回来的时候杜亦不在,坐了近一个小时也没等来人,余贤心里凉飕飕的。该说不说,他想人家了。余贤有一搭没一搭地同零星的两个人闲唠,他急不可耐但愣是又坚持了半小时才问:“怎么没见着队长?”“他不是你搭档吗?”一句话噎得余贤差点没喘过气,他干笑两声把嘴缝给拉死。凡事不禁念叨,他才刚提一嘴,杜亦就来了。余贤撇撇嘴,暗想若是早知道这种没什么科学依据的理论如此准确,他在诊疗区的时候就大声念叨了。杜亦的双颊白得太过明显,透着丝丝寒气,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定是伤了或病了,但他神情平和,精气神也还不错,硬是让人推测不出他哪儿出了问题。四目相对,都怔住了。“老家的事处理好了?”什么老家?这不明知故问吗?你还不知道我有没有家?余贤嘟嘟囔囔两句,声音小得自己都听不清,倒也顺着台阶下,回道:“还……还没。”多看眼前的人几秒,他的眼眶就像被用力地搓磨了一翻,又疼又酸,嘴瘪了又瘪,话就说不利索了。杜亦见人这样,他心里也跟着难受,心脏忽忽悠悠跳不明白似的,他尽力忽视延绵至上腹丝丝拉拉的疼,语调放得更温柔了:“需要帮忙吗?”话说得越温柔,落进耳朵里就越扎挺,它钻啊钻直往余贤的心窝里钻,心跳不对劲,手脚就不能各司其职了,余贤像个来别人家拜访的生客:“啊不用不用,我还有事,你先忙。这生客十分不潇洒的扔下句看似得体的话,一杆风似的跑了。嘴角的弧度渐渐塌下来,杜亦撑着桌面慢慢弯下腰,似是余贤背上的那两条疤痕烙在了他身上,加倍的疼。窝在角落的师笙抬起头唤了声“杜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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