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迟仔细查看了一番琴箱摔断的缺口,定定道:“他自己摔的。”刘铮和魏衡俱是一愣:“不会吧,那可是时笺。”陆延迟没理,他骤然想到了什么,匆匆拉上吉他琴袋,小跑着去到地下音乐室。果不其然,桌子上,签字笔压着两张a4纸。一张是时笺退出乐队的说明和致歉,另外一张则是时笺写的歌,《想》。“在槐序乐队的每一天我都很愉快,不论是和陆延迟,还是和刘铮、魏衡的相处我都很开心,但是,非常抱歉,因为学业的原因我无法如约执行和槐序乐队的合同。作为致歉,《想》这首个人原创歌曲的全部版权都归槐序乐队所有,槐序乐队可以任意处置这首歌。再见了,鼓手陆延迟、贝斯手刘铮、吉他手魏衡。——时笺 2023年2月7日”这是时笺留给乐队的道别,和留给陆延迟个人的道别,如出一辙的风轻云淡。陆延迟心底怅然若失,又迅速翻看起那首时笺作词作曲的《想》——“想和你站在艳阳下……想化成清风轻吻你的脸颊……或许,最深的暗恋最疯狂。”刘铮和魏衡缀在陆延迟身后,两位大学渣视力50,便也看到了时笺手书的信件以及原创歌曲。刘铮和魏衡原本有些生气,觉得时笺挺不够意思的,招呼都不打就出国了,如今看到人手书的道别信以及留下来的歌,气也消了大半。时笺出国肉眼可见的仓促匆忙,却依旧手写信件给乐队道别,作为致歉写出来的歌也极有诚意;另外,他们把z大大神挖过来当主唱签的合同是半年,现在执行得只差一个月,虽然不想承认,但时笺确实是槐序乐队的试用主唱,只是他太好用了槐序乐队已经默认他转正了。刘铮细看了一遍词谱,惊呼:“歌写得是真的牛,旋律很好,词也很打动人,这应该是时笺第一次写歌吧,太强了。看到时笺是真的感受到了一波z大牛人的凶猛程度,他居然还会写歌。”魏衡点头,附和道:“是啊,他一直很厉害,连交换也是去it。”刘铮一脸惋惜:“就在刚才,槐序乐队痛失一名有创作能力、本身业务素质过硬、又拼命内卷自己努力成长的顶级主唱。”魏衡也是一阵痛心,他感慨道:“总感觉槐序乐队命途多舛,主唱一个个的都会出国。”刘铮指了指陆延迟:“陆迟迟在主唱的审美上一如既往的慕强。”魏衡叹息:“是真的可惜了!时笺真的是一名方方面面都挑不出毛病的顶级主唱,这位主唱还自带劝学buff,跟他排练效率超高。”
陆延迟没参与两人的唏嘘感叹。他想到时笺那把摔坏的木吉他,又仔细回味着这首歌里强烈的暗恋心境,再联想到他邀请时笺加入乐队的时候,时笺说,不太确定要不要跟他一生绑死。陆延迟总觉得时笺隐藏了些什么,不是家境这一块,而是人类内心幽深又复杂的情绪。一个学期的相处,陆延迟其实能感受到时笺对乐队的热爱,对他的欣赏。诚然,学业于时笺而言无比重要,但时笺走得太仓促太草率,他必然是经历了一番挣扎才选择出国交换的。陆延迟并不知道,昨天晚上,时笺在这小小的地下音乐室里到底思考了什么、抉择了什么,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但,这些都不重要,他会去找时笺,当面问清楚,他想要答案和真相。他把两张a4纸拍在桌子上,目光坚定,语调清脆、又掷地有声:“我会把他找回来的。”刘铮和魏衡相视一笑。时笺生活独立、英语流利,又有藤校夏令营经验,出国交换毫无压力。下了飞机,时笺先是在酒店过渡了两天,这期间他去it报好了名,在学校附近租好了房子,也成功和他导推荐的那位大牛套上了关系。把自己安顿下来之后,无非就是按部就班地选课上课,阅读老师推荐的书目,刷一道道的题,课堂上积极表现,争取把绩点刷高。学业于时笺而言,始终不算难,哪怕在it,时笺都是最优秀的那一小嘬。生活上,倒也不会碰到特别明显的种族歧视,大家互不搭理,谈不上歧视。只不过,时笺无与伦比地确定,他融入不到这样的文化里,他不属于这里,完成学业之后他必然会回国。好在他本身也不是很爱社交的人,也不想和其他亚洲面孔搞小团体,就一个人独来独往。也会有本地白人同学和他搭讪并且要联系方式,时笺一概拒绝,给出的理由是:“我不玩手机。”对方一阵惊讶。时笺嗓音冷淡:“我不想沦为科技的奴隶。”也不算撒谎,时笺本就很少玩手机,到了国外,他连基本的社交需求都没有了,有没有手机对他影响不大,和那位大牛联系更多的也是邮件和面谈。手机从来都不是生活必需品。日子平平淡淡的,好像看不出有任何问题。或许只有时笺知道,他开始大段大段时间的失眠,他甚至开始轻微酗酒,他需要喝些酒才能慢慢睡着。在真正接近陆延迟之前,时笺不止一次对自己道,暗恋不过是一颗包装精美的糖果,得不到,各种躁动;得到了,也不过是满嘴劣质糖精和香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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