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我吧,从小废话就多,调皮捣蛋的,也不怎么长眼色,我妈念叨了我二十多年也改不过来,现在也老因为毛毛躁躁,说错话,办错事挨骂呢。“那你说这倪向东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受什么大刺激了?人家怎么就说变就变呢?”童浩两手交叠在脑后,仰着脖子,冲着车顶眨巴眨巴眼,忽然一拍大腿。“除非——”“嗯?”“除非他借尸还魂了,”童浩一下来了精神,猛拍他胳膊,“头儿,你听我分析,这案子可能沾点玄学,很有可能是这样的——”孟朝深吸一口气,憋住了嘴边的脏话。“小童,你要是累了,就睡会吧。”“我不累啊——”“省点劲,”孟朝剜了他一眼,“一会儿到了地方,好好找线索。”“头儿,你甭担心我,咱俩不一样,我年轻,精力旺盛——”“闭嘴。”倪向东住的地方,离着曹小军和吴细妹的出租房不远,也在老街上,斜对面,直线距离不超过二百米。只不过他租住的是平房,向阳里院的一间,价格更便宜些,条件自然也更差些。位置不算好,一拐进里院门洞,右手边第一间便是,传达室门卫一般的显眼。再往前面走两步就是院子里的公厕,直冲着,夏天免不了阵阵扑鼻的臭气。户型是扁扁的一条,不大,拢共一间,若是个人进去,几乎再无转身的余地。前后两道门,后门被封死,堆着杂物和煤炉子,前门也不怎么讲究,单薄简陋,左不过是五六条木板钉在一起,刷上白漆,生拼出一扇门板的样子。如今油漆斑驳脱落,门轴也是锈迹斑斑,风一吹,咯吱咯吱,颤巍巍的回旋着响,似怨鬼在哭。两扇门之间,有一面窗子,占了大半堵墙,因不实用,便常年锁住,玻璃上糊着老式窗花,五彩菱形格,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时髦。眼下也被岁月褪了色,泛了黄,起了泡,可依旧尽忠职守,挡得也还算严实,将主人家的秘密一并关在屋里,不被门洞里往来的外人窥去。再余下还有些什么呢?孟朝套上鞋套踏进去,拨亮开关,悬在头顶的长条型日光灯嗡了几声,忽闪着亮起来,晕出一屋子的冷白。目光所及,无外是日常必用的玩意。进门便是铁制脸盘架,一只掉了瓷的脸盆,半块得其利是香皂,灰白色破毛巾胡乱搭着,任其自生自灭,烂出大小的洞。冰箱和燃气灶都是老式的,一看便知是房东的施舍,除此之外,还能称得上是家具的,也只有一桌,两椅,一张板床和一只床头柜了。孙传海所言不虚,倪向东的日子过得确实比他还苦。“其实倪向东挣得不少,怎么家里这么破?”童浩翻看着笔记本上的数字,“他钱都花哪儿去了?”孟朝没有搭茬。他感觉谜底呼之欲出,却又不敢断言,生怕话一出口,自己误导了自己。“当季的衣服都在,”童浩从衣橱缩回脑袋,又去拨拉桌上剩下的半个馒头,“这豆腐乳还开着盖呢,不像是蓄谋已久的逃跑,更像是吃饭吃了一半,临时被人拉出去了。”孟朝没言语,戴着手套,继续四下查看。这廉租房里一贫如洗,也确实没什么躲藏的空间。一路查下来,他俩并没有发现什么日记,字条类的东西。“没什么不对劲的,”童浩咂咂嘴,“除了穷点,这就是个普通单身汉的家。”但是却明明缺少了什么。缺了什么呢?“这地方冷清清的,”童浩吸吸鼻子,两手叉腰,“连个全家福都不挂。”对,没有照片。孟朝拉开抽屉细细翻找,确实没有,一张都没有。准确的说,是没有任何能证明倪向东过往的东西。照片,信件,纪念品,通通没有。仿佛这个人凭空出现一般,只活在当下,只拥有眼前这一秒。“倪向东自己住了这么多年,都不带想家的吗?心挺硬啊。”童浩还在那碎碎念,但孟朝却顺着他的话,摸到了一条纤细的线索。他忽然觉得带童浩来是对的。办案这么多年,偶尔自己也会陷入惯性思维,可眼前这“半个外行”却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假设,当局者迷,也许童浩还真能启发他悟出点什么。住在这间屋的人没有往过,或者说,他有着不愿被别人看见的过往。他将曾经的一切,刻意隐藏了起来。可是为什么呢?差一点,就差一点了。“还有什么?”他追问着童浩,“你感觉还少了什么?通通说出来。”
“少的那可多了,电视机,茶几,沙发——”“不不不,”孟朝打断他,“必需品,你往日常必需品上说。”童浩弓下身子,在床头柜上仔细翻找。“嗯,”他蹙起眉头,“奇怪,你看这里有梳子,有摩丝,还有瓶大宝,这说明倪向东这人,挺在乎自己的外表——”“接着说。”“但是,”他直起身子,四下环顾,“没有镜子。”没有镜子。整间屋里都没有一面镜子。“这么在乎形象的人,怎么家里连个镜子都没有?”没有镜子。为什么没有镜子?疤痕!孟朝忽然想到了什么,“倪向东的脸是什么时候毁的?”“啊?”童浩一愣,快速翻看笔记本。“是小时候,还是长大?是在南洋省,还是在琴岛?”童浩摇摇头,“咱好像从来没问过。”“我们忘了问,”孟朝苦笑,“这么明显的线索,我居然忽略了。”“头儿,什么意思?”“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他的变化跟脸有关。”“确实,因为毁容性情大变的我听过,”童浩若有所思,“但因为毁容,开始积德行善的,倒是 南洋到底是低估了南洋省的气候。才走了大半个山头,童浩便觉得腮颊滚烫,眼前昏黑,似是中了暑。&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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