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遇到了一个人,一个“敌人”。虞寻出现了。高中三年,像一阵意外的喧嚣而过的穿堂风,他被风吹着,腾空而起。半晌,云词垂着手说:“我永远不知道她会怎么想了。”“我交过太多份答卷,即使拿满分,也永远没办法知道她会不会满意。”云词很少这样谈论云潇。如果不是在这一年半里某些东西被他挣破了,他可能永远也不会说出口。他轻声说:“总觉得做到什么样都不够,背负着另一个人的命活着,好像我的人生都不是我自己的。”“但这次我知道自己怎么想,”他说,“我想和他在一起。”“你之前说过,人生很长,以后我会知道什么是重要的。”“人生的确很长。”“但无论有多长,我很确认,他是最重要的。”“……”严跃在西高抓过太多早恋了,学校里越是不允许谈恋爱,学生就越好奇,背着他谈恋爱的那些学生的招数他一清二楚。临近下班前,发现虞寻换头像之后,他就抓到了一丝迹象。他心神不宁到现在。在云词彻底脱离他控制的这一刻,他反而前所未有地安静了下来。这是云词第一次这样谈论云潇。……他才惊觉这些年,云词居然是这样想的。严跃张了张嘴,下意识想替妻子反驳说“你妈从来没有那个意思,我们并不想成为你的压力,她也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生活”,但这句话从脑海闪过的瞬间,却击中了他自己。好好生活。这个词,在这一年半里,好像和云词无关。严跃从事教育工作这么多年,第一次感到束手无策。他第一次当父亲,身边也没个人可以商量。对于这两个人的关系他至今也还是不赞成,也很难赞成,但是所有反对的话,又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被逐渐消磨了。这一年半,几百多天的时间击碎了他的很多自以为。他自以为十八九岁的年纪,一切都做不得数。自以为他们只要分开,很快就能忘记对方。像西高每一对早恋的时候喊着非对方不可,毕业了不用故意拆散都难以维系的学生情侣一样。……唯独没有想到,这一年半的时间,反倒成了某种坚定有力的佐证。严跃最后叹口气说:“你长大了。我想管,也管不住了。”云词也没指望严跃会改变态度,只是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而已,也不想虞寻再独自去面对一切。听筒里传来“滴”地一声。通话中断了。“……”云词倚靠着墙。阳台窗户明明封着,却不知哪儿来的一阵风。
他察觉到那张名叫“云潇”的网,今天彻底被挣破了。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他仰起头,试图去找星星。今天夜里,夜空中真的挂着零散的星,其中最亮的那颗刚好在他头顶。虞寻推开阳台门,看到的就是半隐在黑暗里,正在看星空的云词。云词听见响声后,主动交代说:“我刚跟老严打完电话。”虞寻:“我知道,刚给他打电话占线。”“……”“猜到你会打。”云词毫不意外地说。虞寻:“所以你就先下手为强?”云词看着他说:“你是我男朋友。有些事,不用自己一个人去面对。”“顺便聊聊我和他之间的问题。”云词又补充了一句,解释说,“不止是我和谁在一起这件事。”虞寻:“什么?”云词声音低下去:“我妈妈。”这还是云词第一次提他妈妈。关于这个人,虞寻在跨年前一天隐约窥见过,也从严跃嘴里听过。云词没有说太多,太多年了,很多话已经无从说起。他最后看了眼星星,收回眼,只说了一句:“可能这样说有点奇怪,但高一遇见你的那一年,那一年,我的世界起风了。”很久很久之后。虞寻透过漫长的时光,仿佛穿透过黑暗,看到了过去的那个自己。他说:“我也是。”进屋后。云词拆开牙刷,进浴室之前,虞寻还是忍不住,从他身后环住他,问他严跃说了什么,生气了么,训他没有。“没同意,”云词说完,又说,“不过,也没反对。”这话的意思就是。严跃放手了。虞寻那口气没松开,但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他拥着云词的手正打算放开,云词的手倒是落在了他身上。云词被他环住后,两个人距离拉近,他抵到某个有点硬的东西。被虞寻装在裤子口袋里。盒状。有点硬。“?”云词的手探进去了一点:“你不是戒烟了么。”云词正想继续质问,甚至还打算发个火。但等他把虞寻口袋里那盒东西抽出来之后,看见上面的字样:“……”虞寻低下头,声音在他耳边,轻声解释:“不是烟。”……他看到了。他识字。云词手像是被烫到,面红耳赤地又把那盒东西塞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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