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过身别过头,望着阳台上仿佛要被阳光引燃的绿植,坚定地说道。
我蹙起眉头。强压住内心的忐忑,仍是用温柔的语气委婉地对她说话:
“我尊重你的选择,小芳。但是,也许你想听听我的意见吗?”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什么……集训机构离家更近,回家更方便啊。校考之后,离高考时间上太接近,回学校复习来不及啊。区中师资资源太差,不如父亲投资的机构,能够把最好的资源全给我之类的……”
“还有,‘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对吧?虽然你从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但你内心一定是这么想的吧。”
“小华,我对自己一直很负责任,就算是以前,我们在外高初中部时的那段日子我也是……算了,不提那些残酷的事情也罢。”
“总之,我有自己的计划,也有毅力完成它。”
“你只需要好好看着我就行了。”
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孩自顾自地点点头,好像在肯定自己做出选择的行为。她坚定的内心却并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样柔和。
而我,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开口说出,那个毫无语调的“好”字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有上句没下句地配合小芳聊着天,度过那个煎熬的下午的。
“是陈山吗?”
小芳起身接水的空隙,我的内心想法脱口而出。
“什么?”小芳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我,“我知道你们在闹矛盾,你也…一直不太喜欢他,但你也不应该把我的选择全部归因给他。”
被看透内心的不安,让我感觉全身都在被室内照射的阳光抓挠。
小芳看我不适的样子,帮我拉上了窗帘,但头顶的暖白灯光又代替阳光耻笑起我。
百孔千疮、孤独寒冷、自以为是的我。
“拜拜,下次见。”小芳送我出门,扶着门把手担忧地看向我。
“要我陪你去看医生吗?小华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对劲。”
我拒绝了她,一步一步,行走在黄昏的城郊。
——小芳有了自己的计划,那么我呢,我还能在她的人生计划里吗?
不能。
——小芳有了自己的人生,那么我呢,我还能和她相互支撑着活下去吗?
不能。
——小芳的生命里,悦纳了陈山的存在,那么我呢,我能容纳进她之外的人进入我们的世界吗?
不能。
像是要压塌我的肩膀一般,巨大的压力,城郊的落日余晖笼罩着我。
以至于让我头昏脑胀地走进,平常清楚知道并不会走进的乱巷里。
穿过几个随意倒横的黄色路障,穿过短巷,走入一条无人问津断头小路,原本宽敞的的废弃工业区小路阻塞而肮脏。堆满了无人集装箱和杂物废品,几匹砖头散落在路旁,满是尘埃路边还有几户人家偷偷烧的残香柱和纸钱。
城郊的夕阳慢慢落下,我慢慢地穿行过小路。
突然,迎面撞来几个混混模样的人,走在前面的穿着白色破洞衫的红发男子,捏着我的肩头,指着我的鼻子。问我哪里来的,我是谁。
我不想回答他,只是一个劲地向前走着。
他卡住我的下颌,把我带着撞上一旁的集装箱墙壁,一副要掐住我的脖子把我举起来的势头。
“在这片混,你看不懂什么意思吗!?为什么总有你这样的蠢货,明明看到了路障还是要进来……!”
我没理他,说,放开我,我要过去。
“戴眼镜的书呆子,趾高气扬的样子,你说一句过去我就真让你过去了?”
他笑了,更紧地掐上我的脖子,有些缺氧的感觉让我回过了一点神,透过他微张的嘴,我能看到红毛男打了一个舌钉。
“放开他。”不远的地方,传来沙哑的声音。
“但他……”红毛男说着,但服从地稍微松开了我。
在耳鸣结束的一瞬,我又听见了那个声音。
“我说放开…!”沙哑的声音又传来了。
红毛男白了我一眼,彻底松开了我,带着后面的几个混混,后退了几步,摊开双手,示意让我过去。
我知道那个声音是谁。
手摸上被掐过的脖子,我顺着声音的方向,向右手边望去。
几个混混模样的人,坐在马路沿上,或是拿着烟,或是拿着屏幕发光的手机。他们齐齐地望向我,目光凶恶。
一个混混模样的人,一边用目光仇视地盯着着我,一边举起手中的打火机,好像才给上位者点完烟,还没来得及放下。
在他之上,那个坐在高高的集装箱顶的上位者。遮挡住黄昏的余晖,坐得与城市的地平线齐平,仿佛落下的夕阳,浑身是滚烫的金黄色。
黄色的中长发,满耳朵的耳钉,看不清的眉眼——他拿着一根烟,自他暗色的嘴唇,烟雾一直升上遮蔽了他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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