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恨不得掰成三个人用,他曾短暂地兼任过生活助理。恰逢老板家里出了变故,工作抽不出身的时候,那边的很多事都是他去打理的,因此他与方灿打过几次照面。
没想到弟弟现在长这么大了。
他低下头收拾桌子,将文件按照轻重缓急摆好,抬头又看了一眼。
平常不觉得,现在这么一看,弟弟闭着眼时侧脸和老板真的很像。线条利落,弧度漂亮,少了几分哥哥被打磨出来的矜肃和凛冽,多了几分少年人的清俊和缓。
方洄的手指在旁边的杯子上“叮叮”两下敲他,他收回眼神拿起杯子续了杯水,附上一个歉意的笑。
上班的时候打视频就为挂着弟弟睡播,老板竟然弟控到这种程度了。
他不露声色地退出办公室,轻轻带上了门。
……
林晨走后,方洄继续支着肘,将下巴搭在交叠的掌背上,目光从摊开的资料上移,挪到方灿乱翘的睫毛上。
这两天方灿躲他躲得像个鸵鸟。
秋末的天气还没转冷,他在家居然穿起了高领毛衣。只要和方洄一对视,他低头也就算了,还要把毛衣领翻起来紧紧遮住自己下半张脸。方洄都怕他闷出痱子。
但是他倒是不介意和方洄线上交流,今天还打了视频过来说想让方洄监督他复习。不过书还没看两眼,人就闷头大睡了,笔还夹在手里,没一会儿就滑下了指尖,在桌上滚两圈掉到了地上。
估计是睡糊涂了,把垫在头下面的书当成了抱枕,时不时抓紧了用脸蹭,蹭得满脸浮起红晕,书压皱了不知道几页。
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笑得这么开心。
方洄拎笔隔着屏幕敲敲他的额头,思绪一转。
方洄不是个有什么伦理心的人,他清楚地了解自己性格的残缺之处。
他不懂感情的界限,不明白羁绊,学不会爱人。
没有人教他。
他父亲方建宁跟他母亲季秋萍,他们的婚姻熬过了七年之痒,在第八年生下了方洄,从此争吵不断,终于在方洄七岁的时候,彻底决裂。
这是他们十五年的感情。
离婚后方建宁很快就娶了方灿的妈妈胡依依进门,季秋萍分完钱一走了之,再也没有回来过。
从此之后,一切有关感情的名词都成了方洄看不懂的乐谱上的符号,在各自的线条上翩翩起舞,但旋律永远钻不进他的耳朵里。
思来想去,只有方灿喊他“哥哥”的声音最清晰。
从三年前,他真心决定要照顾方灿的那一天起,他所有的做法都是从别处学来的。
他甚至不明白一直以来他是以怎样的身份和态度对待方灿的,是兄长还是父亲?又或是他人生之帆短暂的掌舵人……
……难道要变成情人吗?
方洄按按手上的红痣。
从打开直播的第一天起,他就要承认——
他对方灿有了欲望。
……
“哥……”
方灿醒了,迷迷糊糊地趴在书上揉眼睛,小声地念。
“别揉,对眼睛不好。”方洄停笔,抬眼提醒道。
“好的——”方灿拖长了声音应。
他起身,书页黏在他的脸颊上,“呲——”的一声撕破了。
方灿这会儿是醒了个彻底。他惶急慌忙地将书抚平,残破的纸粘在他的脸上滑稽地晃。他脸越来越红,把总算理好的书立起来,脸整个闷进去作个用功相。
“我睡着了你怎么也不喊我起来。”嗡嗡的声音从书后传过来。
方洄好笑地说:“书拿倒了。”
“啊?哦哦哦。”方灿连忙将书倒回来,又遮住脸,发旋慢慢从书后面升起来,最后露出双眼睛,觑方洄一眼。小心翼翼地问:“我喊你哥,你不介意吗?”
“虽然我早就破坏约定了,但其实我也有好好遵守的。”
“我只是……实在忍不住……才很小声喊一喊。”
方洄被他突然的话问得一默。
方灿以为他不记得了,他合上书,将脸贴近屏幕。
“我小时候念少年宫,你那天来接我放学,说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不想听我喊你哥哥的。”
“你还给我买了根特别好吃的棒棒糖,葡萄味的!”
方洄想起来了。
他那时候还在读初中,寄宿制学校只有每周周五回家待个一天半,周日下午再回校。那天他……很不舒服,又拎行李挤公交站了一路,刚到家就听胡依依说方灿在少年宫吵着闹着要他去接。
回来的时候他被方灿攥着手,小孩子身上热乎乎,糊了他一手的汗,掌心闷痛。方灿又蹦又跳讲个不停,“哥哥”、“哥哥”地叫,像鸟雀叽叽喳喳个没完。
他憋了一天的气终于被方灿的声音刺破,一腔的火都冲着这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孩子去了。
他甩开方灿的手,冷着嗓子说:“别叫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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