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迷藏的窗帘里出来,他满脸鼻涕眼泪地朝她笑;楼冠京在他耳边吹口琴,他也嘟着嘴想要帮忙;哪怕是大特写,在他几近透明的瞳仁里,也倒映着一位白毛衣女士——笨手笨脚地举着相机,为了和儿子保持同一高度,两条腿只差没劈成一字马。
最有趣的一张照片莫过于马克笔标注出的“我自己坐起来啦”:夏天的清晨,身着明黄色吊带裙的楼冠京在前景对镜涂口红,窗帘没关严实,透出的一米阳光打在婴儿元皓牗的圆寸脑袋上,他正努力从背景的大床上支棱起来,满脸向往地朝妈妈看去。
银霁忍俊不禁:“这个光屁股最初的梦想该不会是成为化妆师吧?”
元皓牗戳戳照片上的小男孩:“谁知道他!不过这么一说,你看我耳濡目染的,确实有点天分在吧!比如随手就能给你画个咬唇妆……竟然是从我妈身上得到的灵感吗?”
“你该不会很久都没看这本相簿了吧?”
元皓牗扯出个微笑:“谁会没事看自己光屁股的样子啊!”
光屁股小男孩慢慢长大,脑袋后的老鼠尾巴逐年增长。又是一年夏天,他穿着背心,盘腿坐在一张竹床上,笑的时候咬住下嘴唇,好像在炫耀刚冒出来的门牙,怀里抱着半个大西瓜,已经吃得见底了,地上还放着一盆葡萄皮。
“你年轻时挺能吃的嘛。”
元皓牗怅然道:“是啊,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下一页,又是一张放大过的照片,似乎是在一家饭店的开业庆典上,楼冠京身着绛紫色缎面旗袍亮相,没有看镜头,学着当时很火的东方超模冷脸凹造型,仰拍角度突出一个腿长。一旁还歪歪贴着一张小照片,是穿着奥运元素t恤的元皓牗趴在招牌上模仿妈妈,表情不到位,跟谁抢了他玩具似的。
元皓牗不好意思地拍拍脸,指着两张照片自嘲:“正品与冒牌货。”
“没有啊,楼阿姨真的很漂亮,你从小到大都很像她,这是你的福气。”
“……乔阿姨也漂亮!”
“我没有在讲客气,我是说真的。”
好像被一个大礼包砸晕了,元皓牗咳嗽两声,收回了奉承话:“那、那确实,客观来看,我妈妈就是全世界最漂亮的人!”
说完,眼神变得古怪起来:“男的女的都惦记她。”
银霁假装听不出他话里有话:“你一定很为她骄傲吧?”
“哪里只是我!她自己心里最知道,一天到晚的可臭美啦,我还记得她说过,等她老了,一定要在葬礼和墓碑上放年轻时最好看的照片,千万不要放那种满脸皱纹的……然而她又怎么会想到,她根本拍不了有皱纹的照片啊,笑死……”
“元皓牗!”银霁狠锤他一拳。
“对对,她发脾气的时候也爱像这样叫着大名揍我……”
“够了,别说了。”
“好的。”
沉默中,两人翻开了下一页。为了打破沉默,新话题必须有趣,银霁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哦哦,这就是我最早认识你的样子了!”
当事人却是笑不出来一点。照片上,刚洗完澡、辫子已经留起来的小男孩顶多裹着一条粉色浴巾,站在马桶盖上,由楼冠京负责吹头。多半是觉得自己长发飘飘挺有伍佰范儿的,他手里拿着一支牙刷,作重金属咆哮状,好像在和吹风机比嗓门,场面有多吵,从楼冠京宛如被酸到的表情上便可窥见一斑。
元皓牗宁愿银霁不认识她这幅样子,还能怎么办,已经在捂脸了:“……这本相簿对你来说还是太超过了。”
“没有没有,我可太爱看了,老板老板,我想在你这里办个借书证可以吗?”
“完了,全完了,我在你面前的形象全都毁了……”
“还好啦,我对你本来也没什么男明星的印象,请放心。”
“可你刚才还夸我帅……”
“帅是帅,男明星又不是谁都能当的,你就算了吧,还接触不良……”
“那你对我——完全是出于母爱吗?”
银霁上前撕掉保鲜膜:“当然不是,我对母爱的理解比不上爱斯基摩人对攀爬椰子树的理解,快看这里,有新角色登场了!”
她指着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这是哪位?你的太爷爷吗?”
之所以把辈分往高了猜,是因为这位老人很难用“老”以外的词来描述,小小的一个人堆在轮椅中,老得像一摊烂泥……没有冒犯的意思,这只是在描述最直观的感受。
“哦,这位啊,他是我妈妈的爷爷,拍完这张照片,第二年就去世了。”
银霁自己倒了一下才搞清楚人物关系:“哇,那得九十岁起步了吧,也算是长寿的福星了。”
元皓牗却是摇头:“他这一辈子可跟‘福’字沾不上边。”
“怎么讲?”
“在我有印象的时候,他就一直在轮椅上坐着了,人也糊里糊涂的,上厕所不能自理,照顾起来……蛮磨人的。”
想起自己的姥姥,银霁有一瞬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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