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察觉不出来。
这算是中二时期的少年们共有的奇妙自信吗?反正初中时的林政言就那样被萧逸说服了,毕竟他也不是非要让萧逸去看医生,他只是不想让萧逸感到无处求救的痛苦。
但若是看医生这件事会造成对方新的痛苦,那自然毫无必要。
“我可以答应不再提看医生的事,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林政言想了想,才说出自己的条件,“你绝对不能再像那天那样,跑到天台上,想要轻生。”
“我没有想死。”萧逸垂着眼睛,很快说,“我答应你。”
“我是认真的,要是你——”萧逸答应得太快,林政言不相信他,“要是你那样做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萧逸想,真到那时候,我可能顾及不上你的一辈子,但林政言立誓的眼睛美丽得令人心碎,他的心原本空无一物,可在触及对方温柔的瞬间,还是忽然之间就软化得一塌糊涂。
他在挽留我,另一半的灵魂事不关己地想,和柔软的感性互相拉扯过后,才妥协下来。
好吧,随便他。
在这个人收回这句话以前,随便他挽留我。
林政言没有多说,他在卧室里蹲下来,沉默地收拾了萧逸被摔到有些碎裂的古铜摆件。墙面上也留下了肉眼可见的扩散性裂纹,然后林政言才发现,这样的旧痕迹其实并不少。
“别收拾了。”萧逸在他后面说。
他清理完以后,没看萧逸,他不知道能不能妥善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萧逸,他走出门,说:“我去买早餐,你洗下脸,然后,我们聊一下。”
萧逸觉得很烦,他一点都不想聊,但他在最后的时候还是没控制住自己,还是发了脾气,唯一庆幸的是没有当着林政言的面。
他也不想,就是控制不住。
林政言买回来的早餐是他一直以来都最喜欢吃的那家店铺里的粥,还配上了炸得正好的酥脆油条。这明明曾经是他最喜欢吃的东西,也带给他过生存的愉悦,但现在却完全转化成另外一种负担。
咀嚼在嘴里的仿佛是被咸海水浸泡过的废旧轮胎,或者下水道臭水沟里的那些垃圾,他从没狼狈到真的吃过垃圾,也不知道轮胎到底能不能吃或是被咬断,只是现在吃起来的味道就是那样,他的大脑在这么说。
他的大脑一面在说,快点把这些东西吃下去活下去吧,一面在说为了生存连这种垃圾你都吃得下去,你也太卑微太蠢太没用了吧,你到底和这些垃圾有什么分别。
他平静地吃完了所有的东西,然后看向没怎么动筷的林政言。
“想聊什么?”他不喜欢一直维持这种气氛,所以先问出口。
“为什么要说谎?”林政言于是沉着语气问了第一个问题。
这句话的实际意思是,为什么要说那种一眼就会看穿的谎言,萧逸将背靠向椅背,相比以往,他更加多隔出一段距离去看林政言。
“不知道,不想你担心,也不想你生气,虽然没用。”萧逸讲。
“为什么会突然复发?”林政言仔细回想,确认了好几遍以往的细节,在去他家之前对方确实还没有出现这么严重的失眠问题,“我妈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萧逸望着他,叹息着说:“不是你妈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很难说。”说了也没用,萧逸想,我想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我想从你父母手中夺走你,彻彻底底的那种,我甚至想从这个世界手中夺走你,想到你要为了应付这个世界还得牺牲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去考试,去工作,去社交,我就发自内心地烦。
你只会觉得我有病。
“说说看。”林政言柔声劝诱他。
“不想说。”萧逸摆明不合作,他平常装乖卖甜的时候是真的甜,但性子上来的时候脾气也是真的差到家了。
林政言不跟他在这里纠缠,只又问道:“还记得之前你和我谈的吗?你说会控制自己,会去学习专业知识,你去学了吗?”
“看了一点。”萧逸眼也不抬,“但没看下去,看了就生气,那些没生病的人随随便便就用他们的想法来界定我和其他一样患病的家伙,理所当然地要求我们遵从他们的规则行事,他们怎么不来按我们的规则行事啊?”
“人多了不起啊。掌握了公众话语权,站在了道德制高点,取得了正常人的心理优势,就那么自我满足吗?明明他们都还未必能比得上我。”
“我真羡慕他们那么无知啊。”
萧逸冷冰冰地说了这一番话以后,他刚起床的暴躁情绪终于稍稍缓和了下来。
“我没事,你不必这么担心我。”
“你觉得我会信吗?”林政言忍着怒火说。
萧逸反驳的话似早就等着,出口得十分流利,他气势完全不输人。
“我打你了吗?我自残了吗?违背和你的约定了吗?都没有吧,我只是需要发泄一下失眠的情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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