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想问,今天初一,你不是说要去歌楼吗?怎么没去?怎么回来了?怎么……给我买了灯?可是他揣度再三,觉得有点过了,只好就着烛光碾碎,放其消散风中。
郭嘉不说话了。他在心里悄悄叹息。
贾诩见他半晌不言,悄悄去觑郭嘉的脸色,刚一偏头,一个柔软的唇贴上来。
亡郎香陡然浓烈起来。
他睁大双眼,看着近若咫尺的、昳丽非常的那张脸,一时反应不过来,呆住了。
好在对方无意加深这个吻,只浅尝辄止,退开前还不轻不重的咬了咬他的下唇,留下引人遐想的水渍。
贾诩的脸通红。他又惊又怒,郭嘉那病秧子还靠在他肩上,又接连一串闷咳声,他克制着拉开距离,看着郭嘉那双无辜的眼,憋得半天说不出话,零星说出的几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蹦出来的:“你!……你,成何体统!”
郭嘉轻轻笑一声,也不辩驳。
贾诩皱眉,突然发现郭嘉今天晚上不太对劲。翻涌的七情六欲顾不上叫嚣,便被他强制压了下去,他犹豫着伸手,探了探郭嘉的前额:“……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你!坐好!别往我身上靠了。”
郭嘉伸手,轻轻抓住贾诩的手,慢慢移到自己左胸口。咚咚,咚咚,他牵起一点笑,声音轻轻柔柔的喟叹,像要消散,又像放出一支小小的钩子:“摸到了吗?文和……”
掌心下的心跳声不断,像有蝴蝶要突破这单薄的胸膛,贾诩不自觉的蜷了蜷手指:“……摸、摸到了。怎么了?”
“哈哈哈……”郭嘉弯起眼睛:“这是我恋慕文和的一颗心啊。”
“……”贾诩默了默,轻斥他:“别开玩笑了。”
他还想说什么,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荀彧指引医官的声音,他只好默默咽下即将出口的这些话,埋在心底,抱着一点虚无缥缈的期待,等着它们生根发芽。
烛花摇曳,投在墙壁上,昏黄昏黄,像神女眼角的妆面,在无人在意之处悦纳自己的平凡与美丽。郭嘉勾住了他的手指,勾连的手指隐藏在宽大的袍袖之下,隐秘,不见天日。
咯吱一声,门被推开了。喧嚣的人声涌进来,静谧的氛围被打破,而暗潮汹涌的情感被迫隐于海平面之下。郭嘉又悄悄放开他的手。贾诩不自觉用指腹磨了磨方才交握的地方,共享的温度被带走,只剩小指上久久萦绕的、错觉似的余温。
如果一切都能这样就好了。
郭嘉背靠着壶关的枯树,树干上已经浸满了血,有些未干的血顺着树皮的纹理流下来,悄无声息的没入土地,方圆三十多里的土壤都呈现一副令人作呕的红褐色,天边是血,地上是血,连成一片,世界成了癫狂的红色炼狱,吞噬生命,把人肉绞碎,高高的抛在天空中,再看其被狠狠地在地上摔的七零八落。
郭嘉那时想,如果一切都能在两个月前静止就好了。
两个月前,他只记得一场秋雨。
雨在屋外绵绵的下,他与学长文和商讨讨董的事,彼时三人眼里都闪着耀眼的光,言语间谈的是苍生,救的是天下。他们一一商定讨董的细节,但在一个问题上犯了难——计划里那个至关重要的诱饵,谁去当?
三人沉默下来。诱饵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无数的不确定性,可能惨死,可能无功而返,但同时也可能成大业,做乱世里真真正正的英雄!
郭嘉不记得那时他在想什么了,他只记得他死死盯着文和。文和的唇一张一合——他知道文和的嘴有多软,却没想到说出的话如此掷地有声,利比金石。
郭嘉记得,他说——我去当诱饵。
随后他就恍惚了,窗外开始打雷,昏天黑地,仿佛迎来终结,暴雨噼里啪啦的打在地上,溅起一阵土腥味。郭嘉有些想呕吐。
他好像突然灵魂出窍,漠视的以一个俯视的角度,冷冷的审视桌案边的三人。
他看见贾诩开口,眼神以坚定、明亮而温润。他说,学长,奉孝,我知道,论谋略我比不上你们,论聪慧我也比不上你们,但我能担保,以我身家性命担保,即使到最后一刻也不退缩,请相信我。请相信我的忠心。
荀彧沉默良久,点头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在此刻变得异常的艰难。于是他望向郭嘉,郭嘉从未见过他这副情态,祈求的,痛苦的,又是钦佩的,一向温和知礼的荀彧,荀文若,荀大公子,这辈子居然能出现如此挣扎的神色?这是郭嘉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他这样。
他在半空中看自己,发现自己没有看贾诩,只偏过头,轻轻颔了颔首,总是上扬着的唇角拉了下来,眉心也蹙着,下颌线绷得很紧。
我不敢看他。他心里冒出一个古怪而诡异的想法。
——是不敢看,因为他知道那双眼睛有多炽烈。
于是万事俱备,计划有条不紊的开始推行,贾诩离开的那一天,坐在马上,很认真的看着送他的郭嘉和荀彧说,他知道自己才智、谋略不如眼前两人,但他会一丝不苟的践行计划,请他们相信他,他愿
第一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