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一步跑路去了博物馆,美名其曰继续给自己的田野工作善后。
西月国遗迹的二皇子之墓早已被翻了个底朝天,交到他们这些研究生手上的工作大多乏善可陈,想要发刊还需绞尽脑汁多想个新的思路方向。凌肖不管这些,他向来及时行乐,对待工作学习固然上心,但是阶段性任务结束后同样会划水一阵子。修复文物的空档时常在博物馆里游荡,将每个展区都看过不止一遍,也不觉得枯燥。
然而这样悠闲的日子随着西月国遗迹的重大突破而改变。新馆尚未竣工,西月博物馆加班加点在一楼腾出新的展区,对外公开新发现,与民同乐。凌肖每日午餐后的馆内散步计划被打破,他讨厌拥挤的场合,干脆躲进文物修复室内摸鱼,只在傍晚人少时才出去走动。
西月博物馆在五点半后停止入馆,他挑着这个时间收工,出了修复室后趴在栏杆上俯瞰一楼,依然有不少人。相比之下,凌肖所处的四楼此时堪称空荡,因为展区常年不变,于是也没什么新鲜感——人类可真是奇怪,古物的价值在于时间的沉淀,偏偏又想要从中寻求新鲜感。正在心中感慨,视野内瞥见手扶梯处上来一个人,凌肖抬眼看过去,微微挑眉。
身上穿的应该是制服,但却特意脱下了外套挂在手臂上,让人认不出来自哪个单位。他察觉到凌肖的视线,目光从手上的宣传册中移开,与凌肖四目相对,虽然表情冷峻,琥珀色的双眼却很柔和。他盯着凌肖看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算作一个陌生但友好的招呼,凌肖回过神来,同样颔首致意。
除了宣传册,他的手上还捏着一个小碗形状的挂件,凌肖对此并不陌生,这是博物馆每天送给最后一位入馆的游客的礼物。
一进馆就直奔四楼,这倒是少见。凌肖看着那人的背影,内心微微一动,像是羽毛挠过脸颊一般,有点痒,又像是会害死猫的好奇心在作祟。身体先大脑一步做出行动,他走了过去,站到那人身边
“西月国大皇子之墓的展区在一楼。”
“嗯?”
棕发青年转过头,看向凌肖。凌肖指了指他手中的宣传册,道:“不是为了这个来的吗?最近的焦点话题,西月国的新发现。虽然一楼人多,不过大多都要离开了,现在过去的话,正好能在闭馆前看完展区。”
顿了顿,他又说:“四楼展示的是二皇子之墓的发现,常年都是这些,没什么意思。”
那人看着他,虽然是面对陌生人,原本如冰一般的神情却消融了许多冷意,低声道:“我不太熟悉这段历史。最近总是看到相关的讨论,所以有些好奇,才想来看看。西月国的大皇子很特别吗?”
“当然。”谈到自己的专业,凌肖态度更加自如,唇角扬起一个笑容,道:“他是一个消失在历史中的人。在他之前,考古发现只找到了二皇子的遗迹资料,但是既然有‘二’,为什么找不到‘一’?既然有弟弟,为什么会没有兄长?这是个未解之谜,现在终于被揭秘——嗯,应该也不算揭秘。”
凌肖耸了耸肩,道:“毕竟,发现的只是个衣冠冢嘛。”
棕发青年点点头,既而移开视线,看向玻璃之后的两个手镯。这是四楼展区内入门后看到的第一个展品,两个扣在一起的银制手镯,双龙戏珠纹,精美异常,却不供以日常装扮,扣在一起更代表着某种寓意。下方的展品铭牌上写着介绍,他轻声念出来:“同心镯。”
他看着讲解词,若有所思,“原来二皇子是与人合葬的。”
“是啊,和西月国的大御影师,代号七。说是二皇子之墓,其实这里展示的是他们二人的东西。”
面前的人表情认真,双眼凝望着同心镯,似有波光流转。凌肖不自觉掐紧掌心,又突然松开手,低头看向自己手心掐出的痕迹。他想,我在做什么?又想,就当作是多方面发展嘛,除了下工地修文物,我还能当讲解员呢,这个考古学得真不吃亏。
他说:“我叫凌肖,考古专业,在博物馆实习,负责二皇子之墓的文物修复工作,可以带你逛逛这个展区。”
“不会给你添麻烦吗?”
凌肖说得理直气壮:“现在是休息时间嘛。”
棕发青年笑了起来,生人勿近的气质消散,竟然显露出一丝亲近之感。他说:“谢谢。我叫白起。”
听到他这样说,凌肖也忍不住笑了,“那可真巧,西月国皇室也都姓白。”
他指了指同心镯上方的讲解词,图文并茂,还有复刻出的二人画像,模样不敢恭维,只能说是神似,“虽然还不知道大皇子叫什么……喏,左边这个,西月国二皇子,叫白夜。”
白起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喃喃地说:“他其实比画上好看很多。”
“也许,毕竟都说他男生女相呢,不过听起来也像是刻板印象的描述,毕竟是亡国的末代皇子,少不了揣测他不堪大任。”
说着,凌肖又介绍道:“右边的那个便是‘七’,代号七,还没有发现他的真实姓名是什么。西月国的大御影师,和白夜共事许多,最后合葬三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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