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家珍,但每次还是会令他浑身发麻,心跳加速,暂时的不想回到他黑压压的房间里去。于是他爬上楼梯,站在孟决半敞的房门口看他工作,然后就被发现了。
“梦到什么了?”孟决皱起眉,一只手搭在原野的后颈,安抚似的揉了揉,随后放轻了声音,“能和我说吗?”
原野被迫地抬起头,直直地落入他的眼睛。
这天晚上孟决表现的太想了解他了,也太势在必得了,像给烈马配上了专属马鞍,说这以后都得归他骑了。
原野的眼皮一跳,有种被戳穿之后急促的恼火与无措。是,他就是想和孟决说,想让孟决安慰他,但这是那之后他才意识到的事情,当时的他只想着要反抗孟决话语间对他兀傲的探究。
原野僵硬地抿起了嘴角,尽力忽视着脖子后方的热度,盯了孟决干净利落的侧脸半晌。
如果让他来做主动的人,现场来剖析孟决的话,那么这个人既有成熟男人该有的稳重和可靠,也不乏少年意气一样的暴烈瞬间,期间还夹杂着一些游戏人间的随意态度,尽管随意得有点肤浅。
不得不提的是他的“小众审美”,加上点英雄主义式的风流浪荡,嗯,但这事跟他没关系,这是他哥。
他哥偶尔袒露的温柔和爱护能让你起码惦记三个礼拜,想它到底是真是假,但你想不明白,没人能想明白他,包括他自己。
有一种你觉得你一眼能把这个人看透又觉得永远看不清,你感觉你看到他了又感觉永远看不到的确定与未知。
他的魅力就是这样,复杂到难以讲述。没有人能得到他,自然也没有人能拒绝他。
但是原野今晚下定决心要拒绝,他要一脸灿烂地表达恶意,他要让孟决知道,我不是你想了解的那个单纯听话的弟弟。
他要让孟决满怀期待掀开新娘的红盖头,然后发现底下其实是一具风化的僵尸,你没法儿退婚,更没法儿死,只能选择以后是心甘情愿地和新娘躺在一起,还是满怀恐惧地和新娘躺在一起。
原野依旧难看的脸色上露出了奇异的神情,小声地叫了一声哥。
孟决一怔,眉毛轻抬,嗯了一声。
少年的音色在寂静的夜里凉凉的,像刚出剑鞘的银剑,结着晨霜。
“我有一个秘密。”
孟决专注地看着他,少年喘着气,喉结微微颤抖,他顿了顿,眼里迸发出反击的快意。
六个字轻快地落下来,他说,“我杀了我妈妈。”
孟决瞳孔骤缩,呼吸停滞了一瞬,白炽灯明晃晃地直射在他们的脸上。
有张虚弱但漂亮的脸在得意地对他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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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漫死于1993年的夏天,死因是坠楼,结论是自杀。
这则新闻孟决在当年的报纸上读过无数次,那时他和孟鹭生活在昌平服装厂分给她的家属房,两室一厅,小而温馨。那一天,他下了小学,飞快地跑回家,餐桌上却没有亮晶晶的鲫鱼汤,豆腐花,只有一张干瘪灰暗的北京日报,平平整整,崭新地平铺在桌上。
孟鹭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眼神黑洞洞地盯着空气中虚无的一点,直到孟决走近,喊了她一声妈,孟鹭才像猛然活过来似的,答应了他一声。
孟决那时只知道曲漫是八十年代最有名的歌剧演员,和一个长相帅气身材高大的空军军官有过一段家喻户晓的旷世绝恋。她长得很美,是他见过除了他妈以外最美的女人,而这样的女人,生命却像蝴蝶一样华美而短暂。
他的目光落向桌面上的那卷报纸,封面的照片十分模糊,所有的血迹都被打码了,只露出女人一只青白瘦骨的脚腕。
孟鹭站起身,却只是喃喃道,“晚了,晚了。”然后她系上围裙,进了厨房。
那篇针对曲漫的报道密密麻麻写了两页,从她的艺术成就写到个人生活,还起了一个极具耸动性的标题:消逝于婚姻的歌剧女王——离开舞台的第七年,她终于决定放弃自己的生命。
孟决记得,那天的鲫鱼汤没有加盐,喝在嘴里,没有一点味道,还飘着股淡淡的鱼腥,孟决喝了半碗就喝不下去了,孟鹭没说他什么,自己默不作声地喝完了一锅,甚至在孟决回房写作业之后,还喝干净了他剩下的半碗。
没过多久,北京的各大工厂开始响应市场浪潮,进行改革重组,服装厂也不例外,孟鹭同她几个工友一齐被迫下岗了,不过几天,孟鹭被他们原先的厂长介绍给一个私人剧团,继续做舞台演出服,从那之后,孟鹭开始很少睡觉,抽很多烟。
后来孟决没有再见过那卷报纸,直到孟鹭患肝癌住院,他给孟鹭做饭,打开冰箱门,在冷冻的夹层里发现了那卷潮湿古老的报纸,页角已经被翻得起了毛边,他看到孟鹭用蓝色的钢笔在报道背面写下三个悔字。
最后一个悔字的两点把报纸戳了两个洞,蓝色墨汁狰狞地在报纸裂口洇开了。
孟决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意识到这似乎不是一般的事情,他心里隐隐感到了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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