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蕤这一辈子,唯一听过姬佑在她面前,未自称“朕”的一次。
翌日一大早,天蒙蒙亮的时候g0ng人便敲了门,待到皇上沉沉应了一声,鱼贯而入进殿来伺候帝后梳洗起身。
桑蕤整个人被他折腾得乏累,迷迷糊糊坐在铜镜前,任着雪竹霜兰把自个儿的头发架起来老高,梳成端庄持重的发髻。
嬷嬷给她开着脸,痛得她一面想打盹儿,一面又忍不住龇牙咧嘴,整个人都狰狞得好笑。
皇上仰头,任着太监扣盘口的当口,就这么瞧着她嗤笑出声,皇后从铜镜里抬眼去看他,刚好四目相接,羞得她脸一红,连忙挪挪pgu撑着面子,将身子坐直了。
爷们儿家的打扮总是要快上许多的,加上皇上从小到大习惯了这样的大场合,临了先往太和殿行一步之前,他俯身,站在她身后,看着铜镜里她的眼眸低声问,“要不朕给你弄顶轿子抬你过去?”
她谨慎看了眼一旁低眉敛目的g0ng人们,嗫嚅着可劲儿摇头,“像什么话呀……历朝历代皇后都是走上太和殿的,偏臣妾头一遭被人抬上去,不知道的,要说您娶了个瘸子呢!”
姬佑被她这副模样逗笑,抬手捏了把她的小脸蛋儿,桑蕤刚刚被嬷嬷开完脸,正是面皮儿有点红肿的时候,被他捏得“哎哟”一声捂住脸哼了出来。
皇上就这么起身看了眼嬷嬷手里的细绳,蹙眉吩咐道,“差不多就成了,皇后年轻,脸蛋儿也没什么瑕疵,这种形式不必si板拘泥着。”
说完又扬了扬下巴示意,“直接上妆罢。”
皇上发话,一屋子g0ng人莫敢不应声,桑蕤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他留给她一个“在太和殿等你”的眼神,便转身由一堆人伺候着出了坤宁g0ng。
汪嬷嬷把开脸的嬷嬷打发下去,给皇后拿螺子黛画眉时,瞧着她的眉眼笑着温声道,“皇上这是心疼娘娘呢。”
她看着镜子里蛾眉轻扫的nv子,云鬓高悬,珠翠满身,眼角眉梢脉脉含情,就这么一寸一寸蔓延上笑意。
她终于有了个妇人的样子,为她的心上人,妆成一个得t的皇后模样。
皇后轻抿朱唇,心尖儿暖融融的,笑着糯糯应了一声,“嗯。”
皇上对她好,她省得。
七月初九,吉时良辰,百花盛放,阖g0ng结彩。
礼乐响彻千座g0ng殿,前有四十八带刀侍卫开路,三十六名g0ngnv、太监随行,高举明hg0ng幡,yuan望如h鹤高翔红墙琉璃瓦上,潇洒乘云。
皇后便端庄行于仪仗正中,自午门一路过金水桥,行至太和门,听太和殿前六十六发号角齐鸣九次,方整装,入太和门。
百官齐列太和殿玉阶下,随皇后仪仗而跪拜,山呼千岁——
“恭请皇后娘娘千岁金安!”
皇上站在太和殿高ng的玉阶之上,yuan看去,虽凌驾众生,却也不过是遥遥的明h一点。
可她看了他一眼,突然就生了将这长长的阶梯一步步走完的勇气。
千万人在侧也不紧要,她谁也瞧不清,唯独瞧着他,眼睛错也不错,走向他便对了。
皇帝负手站在众生之上,她就这样,从众生之中奔向他。
皇帝在她一步步登上汉白玉阶梯时朝她伸出手去,桑蕤没有犹豫,快步将手递给他。
十指交握,方得一个安心。
她觉得他的掌心暖和,把指尖更往他掌心蜷了蜷,皇上拉着皇后的手,受百官三叩九拜大礼,然后帝后接过礼官递来的香,朝着祭坛的香炉双双跪拜下去。
他ch0u空,瞥了一眼身边皇后紧绷的小脸。
觉得好笑,回过头阖眸的时候,皇帝在心里默祷——
“列祖列宗在上。
朕今日封后,也算是迎娶正妻,此后成家,便要守着自个儿这小家与大昭千万个小家,方算不负帝王之德。
这一生好坏不论,终究是要与她携手走完的,若祖宗怜朕,便请保佑朕……”
皇上蓦地顿了一下。
保佑什么呢?
他本想说,夫妻和睦、子孙满堂,可转念一想,身后就站着她那个刺头儿的爹,朝堂上一堆与皇上政见相左的党羽,都是她桑家的人。
手里的香还在燃着,皇帝无声轻叹一瞬,终究道——
“就请保佑朕,姻缘顺遂、国祚绵长罢。”
月上梢头时,坤宁g0ng的大门终于关了起来。
腰杆挺直了一整天的皇后一踏进自个儿寝殿,立马跌坐在榻上,扶着腰忍不住哼出声,“哎哟……这满头的珠翠可真是太重了……压得我快走不动道儿了!”
汪嬷嬷笑着在旁提醒,“娘娘。”
桑蕤知道失言,立马捂了捂嘴,“啊,本g0ng!本g0ng……”
嬷嬷也心疼她累了一天,示意雪竹霜兰上前给她把能拆的发饰拆一拆,剩下的,就得等着皇上回来,行了礼数之后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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