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化的红色烙印。他在这里长大,身上流着一半来自沙漠的血,眼前熟悉的一切,如今看来却是如此陌生而遥远。冷沉的月光一如记忆中的静寂,将无边的红色沙漠,反射出一道奇异的银色光芒——那道温和沉敛的光芒,让他想起母亲微笑时,眼底散发的光采。如今景物依旧,不同的是,那时温柔美丽的母亲,却已经过世多年,只剩下他跟父亲,始终纠缠在一团解不开的心结上。铃铃铃——一个突兀的手机铃声遽然响起,静谧的偌大宫殿里,回荡着这个格格不入的声音,显然格外刺耳。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快步从行李袋里,拿出一只精巧的银色手机。“裘寰飞!”按下通话钮,他俐落的报上名字。“裘,你到底是跑到哪儿去了?我找你已经找得快疯了!”电话那头立即传来一个男子连珠炮似的抱怨。“抱歉,我父亲这里临时有点急事。”“你在阿拉伯?”电话那头愣了一下。“嗯,今天才刚回到这里!”“完蛋了、完蛋了!”电话那头烧pi股似嚷了起来。“发生了什么事?”被他这么一嚷,裘寰飞的神经全绷了起来。“上回你那件设计案,‘元笙’说是要你亲自前去说明,这两天我快把整个台北翻过来了,你却一声不响跑回阿拉伯去了——”原来只是说明设计案,他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阿宽,冷静下来!”他的心情骤然松懈了下来。阿宽是他的合作伙伴,两人合开了一间建筑设计公司,他的设计天分加上阿宽的经营头脑,几年下来,这间规模不算大的建筑事务所,已经是名闻国际。“你叫我怎么冷静得下来?这件案子可是关系着咱们四百万的进帐!”“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阿宽这个人有生意头脑,也够聪明,可惜老爱跟钱过不去。“我会尽快把事情处理好,赶回去把那四百万元放进你的口袋里,这样总成了吧!?”“你什么时候回来?”另一头的声音不放心地问。“最快恐怕也得两个月。”“什么?还要两个月?”又是一个石破天惊的惊嚷,紧接着是他惯有的叨叨絮絮。“你知不知道‘元笙’给的期限只有三十天,扣掉时差跟坐飞机的时间,若你不在二十五天内把事情办完,那四百万就——”“那就二十五天,可以吧?”裘寰飞断然打断他。“这”电话那头仍是嘟嚷半天,才好不容易勉强应了句。“好吧!我说,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急成那样?”“我父亲要我赶加回来参加拳击赛。”“什么?拳击赛?”在一声大喊后,随即是一串夸张的狂笑。“哈哈哈——你别开玩笑了!你打拳击!?哈哈哈——”也莫怪阿宽会笑得几乎断气。平时在台湾的他,总是一身高级西装,看起来俨然是一副斯文儒雅的模样,让人怎么也无法把他跟野蛮的拳击联想在一起。“若你再这么笑,我绝对会特别带两拳回去送你!”裘寰飞冷声警告道。“好、好嘛!我不笑记得二十五天后要要回来”痛苦的挤出一句话,在狂笑再也憋不住前,阿宽赶紧结束了电话。听着断线前那阵放肆的爆笑,更让裘寰飞的心情郁闷到了极点。这实在是他身为一半阿拉伯人的无奈!很多人光看他一身古铜色的皮肤,跟深刻粗犷的轮廓,虽然总会多看他两眼,却怎么也想不到,他具有一半的阿拉伯血统。就像他有两个名字、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身分,一如他在两个世界里,以新锐建筑设计师跟王子殿下两种身分存在。一边是来自沙漠中的坚忍刚毅天性,一边却是传承自母亲的宁静与和平,两种极度矛盾与冲突的个性,让他至今还无法为自己的身分找到归属。深叹了口气,他再度转头望向暗黑无边的窗外。月已经悄悄落在遥远的沙丘边,一轮清冷的月牙悬在天际,显得格外孤零——就像他!不由自主的,他又想起了他的父亲,那个顽固、一意孤行的巴林国王。为了一段过往的恩怨,父亲竟不惜把他也扯了进来。虽然他早巳远离这场是非这么多年,但他无法否认父亲所说的:他身上毕竟流着跟这块土地,同样的血液。无论如何,这回他一定要想办法结束两国之间的恩怨!只是,虽然方才答应阿宽答应得爽快,事实上,区区二十五天的时间,就得化解一段将近三十年的旧怨,他实在一点把握也没有。
第一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