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坊一共八个伙计,月钱最多的也不到一两,真要是让他们赔钱,他们哪里赔得起。这会看到了鹿里正,每个人都像看到救星一样。鹿华英见到她,也没了刚才那股子嚣张的气焰,微微低了头喊姑母。鹿里正睨了她一眼,沉着声问道:“英子,我怎么不知晓,这酒坊何时由你做主了?”鹿家酒坊一直是鹿里正这一房在打理,鹿华诚跟着她长大也在酒坊做事,唯独二房的人从未参与过酒坊的事情。鹿广志身无长物,但长了一张俊颜,还凭着那张脸皮娶了县里大茶商的女儿为妻。相对鹿家这种普通人家,二房一家更愿意扒着外祖一家过日子。头些年,鹿广志的三个子女都是跟着外祖做茶叶生意,直到后来外祖一家败落,这一家人才回了鹿儿庄。有的人甚至还惦记上了原本瞧不上的鹿家酒坊。“姑、姑母,我这不也是着急,就是这些个吃干饭的偷懒,咱好好的酒都坏了!”鹿华英急吼吼解释。“你可有证据就是他们偷懒忘了?”“不是他们偷懒,那酒哪能坏。”鹿华英小声狡辩,“酒做坏了,总得有人负责吧。”鹿里正斜了她一眼,鹿华英撇过头不再说话。“娘,我、我昨日、离开的时候,特、特意看过的,当、当时都封、封了。”鹿华林见鹿里正走到他身边,焦急解释道。“娘信你们。”鹿里正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柔和,“先去看看酒。”她这话一出口,酒坊的伙计和鹿华林都松了一口气。“诶。”鹿华林笑着应了一声,领着她去酒窖。米酒酿造一般拌上酒曲后就会封缸发酵,按照滨河县十月的天气,从封缸到米酒发酵完成需要十五日左右。发酵七日后,酒坊伙计会在每日上工后依次打开查看发酵状态,检查过后要需要及时封缸,否则米酒长时间暴露在空气里,会过度发酵,出现发酸的情况。今日伙计早上来到酒窖,发现窖里的一百多缸米酒的酒封全部都被扔在一旁,缸里的米酒都已经有了酸气。鹿笙跟在一旁,也听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伙计检查酒缸肯定一个一个查看,要说是忘记封缸也只能忘记一两个,不可能每一缸都是打开的。加上鹿华林昨日离开前检查过,那么事情的真相多半是夜里有人溜进酒坊开了酒坛。想到这,鹿笙的记忆里蹦出一句话。
‘那我昨晚还看到丁癞子去了酒坊,鬼鬼祟祟地,一看就没干好事。’这是今日麻雀在她家院里的树上说的。丁癞子是村里一个不务正业的流氓,在县里跟着一帮地痞瞎混,成日赌坊与花楼之间流连。麻雀这种鸟简单又生性胆小,不会说谎又观察力格外敏锐,它们既然说看到丁癞子,那便不会错。丁癞子和鹿家酒坊没什么交集,既然他昨晚去过酒坊,那现在嫌疑最大的就是他。鹿里正挨个看了一遍,指着其中的十几缸道:“这几缸并无酸气,你们直接装坛,烧过一遍后就可以了。”“那、那剩下的怎、怎么办?”鹿华林着急地问道。鹿里正深深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不能要了。”“不能要了?”鹿华英尖声叫道,“剩下的就不能装坛烧一烧,我看着酸味也不重,也烧一烧卖出去好了。”“酒已经发酸如何卖?!真要是卖了就是砸了鹿家的招牌!”鹿里正板着脸训斥道。鹿华英收了声,有些不甘心地嗫嚅道:“那、那这废掉的酒……”“堂姑姑,这挣钱的时候你们二房要分一份,怎么赔钱了就想让姑婆她们自己补上,这道理上说不过去吧。”鹿笙实在看不过去鹿华英精打细算的抠门样子,直接出声呛她。这么多年一直是大房三房出人出力,二房年年白分红利,现在出了亏损还不想共担,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个败家女,长辈在这说话,哪里有你说话的份!”鹿华英在鹿里正那吃了瘪正有气没处发,逮着鹿笙就是一顿责骂。“穷得砸锅卖铁的玩意,在我这耍什么威风装大爷!你打肿脸充什么胖子,要是没了酒坊这点分红,你们一家子都得去喝西北风!”“我们家就是再穷,那该得多少得多少,可不像某些个人,竟长歪心眼子,千算万算,吃不香睡不好的,就惦记着占别人便宜,眼馋别人家东西。”鹿笙也不惯着她,直接把她心底那点歪心思摆到明面上说。“以前王家好的时候天天扒着人家认祖宗,恨不得跟了姓王,现在王家倒了,你咋不一块跟着去蹲大狱呢,那可是你亲外祖,你咋不在跟前好好孝顺孝顺。”“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我打死你个满嘴放屁的王八羔子!”鹿华英恼羞成怒,伸着手就要去抓鹿笙,鹿笙反应迅速,一下就躲到鹿华林身后。“别、别跟孩、孩子一、一般见识。”鹿华林人高马大,他往前面一站,将鹿华英拦得严丝合缝,半点够不到鹿笙。“她娃都三岁了,她算哪门子孩子!大哥你别拦着我,我今天非要教训教训这个败家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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