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件新袄,陈庚望嘴上未说,看了两眼也未穿上,试过后只摆摆手让这妇人随着那小儿的衣裳一起放进了床尾的箱子里。那箱子里,不仅有小儿的衣裳,还有她的几身衣裳,合该是一家人的模样。宋慧娟还是好好地收了起来,然后同寻常一样放进了陈庚望自己的箱子里,转头就去忙别的事去了。那件新袄直到腊月二十八这天还安安稳稳的躺在那箱子里,此刻它的主人没得到身旁这妇人的回答,便比着对联又问了一遍,“可高?”那身旁的妇人这时才听见,抬起了头,嘴角的笑还未彻底藏起来,眉眼处也透出一丝喜意,笑道,“不高不高,正好。”陈庚望看她这般欢喜,那皱起的眉头也跟着舒展开来,手上的动作不停,拿着对联蘸了浆糊贴在门上。待这门外的对联贴好后,手中那盛着的浆糊碗还未送进去,却是有人来寻陈庚望了,说是今年公社分到队里的知青定下来了,现下要一起去队部商量着咋个安排。陈庚望得了消息,是要忙赶去的,幸好这时对联正好贴完,也没什么要紧的活儿,他便对着那来送消息的本家堂弟一摆手,把余下的杂什放到厨房窗下的台沿儿上,冲里面的妇人说道,“队里忙事,晌午还回。”说罢,透过那纸糊的窗叶看一眼那妇人,见她点过了头,才抬脚离去。这样出去做事还交代一声倒是合陈庚望的脾性,但往里瞧宋慧娟的反应却不是他会做得出的。这一幕宋慧娟是不晓得,但该忙家里的活儿还是要忙的,哪里闲的下来的。陈庚望走得还未多久,便听到那门被人敲了几声,宋慧娟忙起身去迎。说是迎却也并不夸张,实在是这乡下的庄户人家哪里会有人敲门呢?一听便知道不是他们这儿的本地人了。果然,门一推开,就见那站在门边穿着同他们一样深蓝色厚袄的赵学清了,不晓得为何,明明一样的衣裳穿在他们这些知青身上就透出一股子精气神来。宋慧娟暂且认为这是读书人和种地的乡下人的不一样,尽管这二者都是无产阶级,但她还是莫名的认为这是读书对人的影响。两人隔了小三四个月未见了,宋慧娟一方面怕再因着她自己的事搅着他,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自己从前生出要利用他达到自己离婚的目的而心生愧疚,但于赵学清而言却又是不同。但如今好不容易又见了面,到底还是高兴的。宋慧娟忙请他进到堂屋坐,又倒了一缸子热水递给他,“这会儿天还冷,可备下大袄没?”赵学清听着她不停的关心,心里正生出一股暖意,却不让她担心,“来时带的都有,啥也不缺,那孩子可是睡下了,叫我这个做舅舅的也瞧一瞧。”他这话说得亲切,可到底还是确定了这舅舅的身份,只怕从今往后便也只能是舅舅了。提起小家伙,宋慧娟自然是满心的欢喜,忙又进去里屋把那正自娱自乐的小家伙抱了来,转着递给赵学清,“这不,大白天的可不敢叫他睡下了,不若夜里就要闹人了。”赵学清也是头一回抱这么小的娃娃,身子僵硬的不敢动,好歹是宋慧娟帮着来回调整,总算是没把这小家伙折腾哭,也还是乐呵呵的。待他抱准了小家伙,宋慧娟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却还是倾着身子伸出手虚揽着些。赵学清打量了几遍,终是从这和那男人近乎一模一样的面容里寻出了一点她的影子,“这双眼睛长得像你,多好!可取名儿了?”宋慧娟笑着点头,“取了,老宅那边定的,明守。”“明守,明守,哪个shou?”赵学清重复两遍,又问道。说到这儿,宋慧娟可不知如何说了,她肚子里没多少墨水,就要站起身来寻个树枝写给他看时,便听得那院子的门咯吱一声。“守卫的守,”随着这声音愈发近的便是那道身影了。陈庚望的脸色难看,竟是到了一丝都不肯遮掩的地步,几步走到那妇人面前,对着她郑重其事的说,“守卫的守。”宋慧娟被他这般严肃的样子唬得一愣,竟没有反应过来,倒是一旁还坐着的赵学清和他怀里的小家伙感受到了,出口解围道,“原是守卫的意思,儿大守娘,确实不错。”说罢,才将这一直蹬腿的小家伙伸出手去交给了宋慧娟,紧接着又从怀里取出一块小银锁要递过去,“我这做舅舅的,满月时不曾过来,只请人打了一个长命锁。”他这礼物实在贵重,宋慧娟不能要,何况眼下这般他的境地又比她能好到哪里去呢?“他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娃娃,咋能收这么重的礼?”说着却是要避让开,如何不肯收下。但赵学清也还是不肯收回,“只当是替我守着他,只盼他日长大了……他能好好守着你罢。”这话说完,宋慧娟是再也拒不得了,这样好的念头她如何也是推脱不了了,更何况这送礼的人是他,到底不是甚外人啊……他们二人倒是情意深厚,可这身边的陈庚望的脸色却更加阴沉了,似乎那天儿也阴沉沉的,在应和着他的怒气。陈庚望看着那男人抬手就要把那甚长命锁塞进那妇人手里,毫不犹豫的就拦了过去,自觉将其揽在了手中。“这是他做舅舅的心意,如何不收下?待这孩子长大了,也是得多谢你这舅舅的。”这话说的面上圆满,可赵学清却明白他左一句舅舅,右一句舅舅,死活不过是想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可即便如此,他一辈子只是这孩子的舅舅,可也是能为她撑起腰的。只要她开口,多大的事他都能为她拼出一片天来。这时宋慧娟正抱着小家伙,没看到陈庚望那幅动作,只当是他如今知晓自己这境地再也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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