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给自己未出生的孩儿绣的肚兜,望着逐渐成型的小老虎,她的脸上不禁露出笑意。“月人姐姐!”门口响起青萝和绿竹的声音。月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抬头一看,见到那两个熟悉的脸庞,不由得又惊又喜:“青萝,绿竹!”她连忙放下手中活计,奔至门口,抓住她们的手,直到清楚的感受到那体温,才肯定道:“真的是你们!”说完,她一把抱住她们。青萝和绿竹也回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我们来看你啦。”月人得见亲人,湿了眼眶,声音也变得哽咽:“见到你们真好。”抱了好一会儿,三人才松开彼此。青萝拎起手中果盒,冲她笑道:“来,看看我们都给你带了什么。”她拉着月人往圆桌旁坐去,打开盒子,一一捧出里边的各色鲜果。“你怀着孩子,胃口应该不好,多吃点水果,可以开开胃。”青萝拿起果盘里的小刀,给她削起水果来。绿竹瞥见床上的肚兜,拎着看了一眼,笑道:“想不到姐姐还会针线活。”“也是最近才学的。”月人微笑,“听说从前钱皇后被关在南宫时,常常做针线换钱,来补贴用度,我想着以后的日子定不比宫里,不如提前适应。”青萝忙道:“姐姐若缺钱了,尽管跟我们说,以前的金叶子金瓜子还剩好些呢,你有身孕,千万别累着自己。”月人摆手:“不用不用,我也只是随口说说,我被关在这里,能花什么钱?”绿竹神色一黯:“姐姐受苦了。”月人倒是淡然:“没什么苦不苦的,离开高位,反而少了勾心斗角,不用再提心吊胆会被人算计,简简单单的,这样过下去也挺好。”手指无意间摸到项上的长命锁,不禁怅然:“就是见不成爹娘了。”她望向窗外,想起上元节那晚,还满心期待着生下孩子,早日和爹娘团聚。可如今……她低低一叹,眼睛有些酸涩。绿竹俯身从背后抱住她,将头放在她的肩膀上,柔声道:“我们会经常来陪你的。”“嗯。”她哽咽着点头。青萝将削好的雪梨切了一块,送到她唇边。“来,吃口甜梨,换换心情。”“嗯。”
她低头咬下,慢慢咀嚼。青萝蹲下身子,小脑袋贴着她的小腹,作出一副聆听的模样,故作惊讶:“哎呀,我的小侄儿说话了!”“啊?”“他说娘亲要多吃点,每天开开心心的,我生出来才会白白胖胖健健康康。”月人被她逗笑,伸指点了下她的额头:“才不到三个月的孩子,哪里就有声音?”“真的!”青萝一本正经,“他还说娘亲怀我辛苦了,等他出世,一定好好孝敬娘亲,所以娘亲一定要好好的。”“辛苦倒不怕。”月人摸摸自己小腹,目光里满是慈爱之情,“只盼他能早点出生,好和我做个伴,不再寂寞。”绿竹听了,不解道:“万——郕王他不陪你吗?”“哪里是他想陪就可以陪的?”月人透过窗,苦笑着望向东侧的殿宇:“他是这里面最不自由的。”青萝和绿竹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里有两名宦官专门把守,凡出入的人员都要盘查。“自打搬出宫来,我就再没见到他。”月人幽幽道,“也不知道他的病好些没。”青萝站起身来,凝望着东侧的殿宇,想起那个精致的摩睺罗,也幽幽道:“我还没当面谢谢他。”顿了一顿,她又道:“我要去看看他。”“你不怕被罚吗?”月人道。她微微茫然:“怕,但我还是想去看看他。” 扼芽“可那里有人把守,你如何进得?”月人问。青萝不假思索道:“使钱嘛。”绿竹摇摇头:“这可不是钱能解决的事。”“那——”青萝想了想,道:“我就说是万岁派我来送东西的。”她本随口一说,不想绿竹听了,竟认真的点了点头。“倒是可行,他们定会放你进去。”绿竹所料丝毫不差。当青萝这么做时,门口领头的内侍看着她手中的果盒微微一笑,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姑娘放心去,我们一定给你把好风。”不仅如此,那领头内侍还将里面的小宦都招呼出来,给她留足空间。待她进去后,有小宦不解:“为什么她进去了,我们都要出来?”领头内侍道:“你们要想活命,就别多问,只当自己是瞎子是哑巴是聋子,来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咱们看不见,也听不着,更不知晓。”众小宦听了,再也不敢多言。青萝提着果盒进得殿内,一眼便看见朱祁钰靠在床榻上,似在思索着什么。阳光透过窗棂洒下,他的气色好了很多,一个人静静靠在榻上,往常的锐利锋芒消失殆尽,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老虎,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反愈来愈趋向于猫咪的慵懒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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